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是吃了一惊。
“倒是引人遐想。”尹氏也接口道,“指不定是年关近了忙得紧,才心大多放了材料吧?”
池何央看着尹氏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将自己脸上的神色深深遮掩,怕叫人瞧出她脸上无底的恨意来。
“那不如我们几个往府上药房走着,看看是哪个不上心的小丫鬟,给主子的药下错了分量,这可是要好好地罚上一罚了!”陶氏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磕出铛啷响当当一声。
“必然如此!不把主子的性命放在心上,我看这差也是不必当了!”池老爷子听了几句之后也拧紧了眉头,“陶氏与尹氏你们两个随我一同去吧。竹谨侄儿,今日不光还得麻烦你走这一遭,这家丑倒是要你见谅了。”
“池伯不必见外,只要池府家中无事便好。”蒋竹谨略拱一拱手,说罢便要与这一行人一同踏出门去。
“我、我也一同吧!”池何芃慌忙地转向众人。她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些不对,但细说起来又分不清个子午卯酉,那便去实地看看好了。说完了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嚷着要跟着的人堆儿里还有蒋竹谨这么一位,俩人目光落到一处,脸又红了大半。
“芃儿,婶母知道你挂心央央。但外头着实人多事儿杂,真闹将起来怕也是无心看管你,不如你还是留在这里与央央做个伴吧。”带她去做什么?叫她认清她亲妹与母亲是意欲戕害至亲的凶手吗?
若是让她知道了,依池何芃的心性来讲,她会有多么羞愧、难堪,多么地想要替自己的亲眷赎罪,然后把自己打成一个罪人,永远远远地避开二房的人,充满歉意地活着,这对于无辜的她实在是过于残忍。
还是让这个本性善良的孩子远离这些本与她不相干的争端吧。
“那……那如此芃儿便听婶母的安排了。”池何芃轻轻地点一点头,坐在了众人离开后,池何央床边空出的位置上。
“央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池何芃伸手摸着池何央有些发热的额头,心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猜想,“告诉姐姐,是有人要害你吗?”
池何央心下咯噔一跳。她多么想告诉池何芃是的,想让她尽量远离家中那如蛇蝎一般的母亲与亲妹,趁她们还没有开始发疯之前。但她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还是探出手拍了拍池何芃的手背:“没有的事儿,芃姐儿。”池何央牵着自己的嘴角笑了笑,“我只是个小丫头片子,一无权二无势的,谁害我做什么呢?”
“我只怕,只怕有那些个不是为了权也不是为了势的人要害你呀,央央。”池何芃的眼神闪亮,看得池何央一阵发慌。要不是确认池何芃没有知晓消息的渠道,她都会以为池何芃已经了解了一切。
“不会的,真的不会的,芃姐。”池何央抚着池何芃的手背,“爷爷与我母亲他们不是已经去药房查看了吗?只不过是哪个小丫头搞错了药方子的。”
“好吧,央央。”池何芃低下头去,把玩着自己腰间所佩的禁步,“有时候我当真觉得你才是姐姐呢。”
“那倒是再好不过了,不如现在叫一声姐姐听听?”池何央趁机打趣她。
“猴儿嘴!”池何芃当真笑了起来,去扑池何央的嘴,“病卧着也不耽误你讲俏皮话了。”
二人一说一笑地过了好久,池何芃又看着池何央把蒋竹谨开的方子煎出来的第一剂药咽了下去,又多加嘱咐池何央有事便来找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见大小姐是真心对咱们小姐好的。”秋桑不禁感叹起来。
“何谓出淤泥而不染,我如今算是真的见识了。”池何央被药激得嘴里发苦,龇牙咧嘴地说道。
“小姐不如来块蜜饯?”春芝不知道打哪儿变出个小袋子。
池何央连连摆手,又道:“闻言是躺着吃东西要胖人的,我还是不了。”
“那我先替小姐胖着。”春芝喜滋滋地揭开了蜜饯袋子的封口。
“胖你的去吧。”池何央朝春芝挥一挥手,让她去屋子一角贪嘴去了。
“小姐当真不打算追究了么?”秋桑两手攥紧着衣襟,“奴婢瞧那两人真不是什么好坯子!”
“她俩当然不会是好坯子。”池何央靠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手杯里的水,“这俩人明显已经超脱了坏坯这种境界,已然进化成恶鬼了。”
“所以小姐为何不乘此机会送那俩恶鬼下地狱走一遭!”秋桑咬牙切齿,几乎能听见咯咯的响声。
“我倒是想,哪里有人信呢?”池何央叹一口气,把手杯交给秋桑,又正了正身子,朝着她说道:“朱砂中毒狠了可是能药死人的。你觉得谁会信,有人要害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十二岁女娃?即便是池何澹那种平日里就不怎么筹划着好事儿的人,要说她就因为姊妹之间拌两句嘴就要至我于死地,也不会有人当真的。”
这一段话下去,秋桑的脸色明显犹疑了很多,但还是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抗争的样子。
池何央截住她的话头,又说到:“即便是有人信了,真的查下去,那两个固然是坏的,但可不是傻的。正所谓狡兔三窟,如今她二人先手,我们后手,你觉得是她们成功洗白而后到达我一耙的可能性大,还是我以一搏二将她们拌倒的可能性大?”
这一番话下去,秋桑彻底没音儿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我觉得大小姐说的是对。”
“哪里对?”池何央又靠回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水。
“有时候当真觉得小姐的实际年岁可能有现在这般外貌的两倍不止。”秋桑不断地眨着眼睛。
“说得好。那先叫一声姐姐听听?”池何央又把当时对池何芃的话掏了出来。
“如今大小姐不在,小姐就要拿奴婢打趣了!”秋桑笑了出来,神色比刚才好了不少。
“说实在的,秋桑你不必担心。”池何央真切地望向她的忠仆,看进她的眼睛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又不是吃素的观音菩萨,怎会大度能容、绕过一切?日后必定有她几个苦头吃。只是如今我更担心我头上这个包,可不要到了上元节还不能见人就好。”
秋桑彻底地笑得轻松:“倒是不至于。蒋大夫说了,好生敷药不过三五日便好。”
“那你我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啦!”池何央俏皮地朝着秋桑眨着眼睛,“信我,秋桑。”
“当然。”秋桑双手交握,放在心口上,“万望您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