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莫名地期待着什么,例如一切都将过去,明天可能更好,所有的问都能迎刃而解,能从容地面对陌生人,很好地隐藏了真实的想法,可以找到遗失的爱物,或是遇到心仪的姑娘,还有下一发能抽到好东西(这个世界是有抽奖和博彩概念的)。即使明知道升起太阳都会落下,也要期待无人保证的再次天明。
“哈啊~”魔法系新生法尔在打着哈欠,同时强行支撑着还在抗争的头颅,对分开已经黏在一起的眼皮表示无能为力。在他的周围,趴着许多早已倒下的同志。
新的学校和学生,昭示着新的生活,本应是处处充满未知与期待的时期,但开学的第一堂课着实特别无聊。站在法尔面前的,是一位典型的老法师,带着尖角帽,身披灰色罚跑,拄着硬木长杖,杖端的水晶因为接近使用极限而色泽暗淡。老法师无视了在座的昏昏欲睡的学生们,自顾自地讲着魔力与生命力的关系,那是基础中的基础。
基础知识是很尴尬的一项内容,它是深入学习的必经之路,是敲门砖和探路石,学者们为了让新人能更快地入手,往往会突出一些重要而表面的东西,浅显易懂到如果再深入一点就会发现,基础知识自身往往就有许多的假设和问题,甚至涉及到自身无法解释的层面。
比如现在正在讲解的魔力与生命力的问题。施法者,包括只进行研究的人员,都或多或少经历过身体魔力枯竭导致的精神涣散。如果决这个问题,将极大地提升施法者的施法极限,拓宽在各个方面的作用与地位,自从人类接触魔法那天起,已经有无数人为此穷尽一生。问题本身很简单,就是魔力与枯竭,后者很好理解,但前者过于抽象和暧昧,于是,解释魔力就成为了首要任务。
最开始有人提出了精神力的概念,认为施法消耗的魔力来源于精神,用较易感知的精神代替虚无缥缈的魔力。基于精神力概念而研发出的魔力药剂多数是类似兴奋剂的药物,效力结束后会有严重的不适感,在被透支的精神力恢复之前都无法再使用药剂。随着术法逐步结合,召唤、祭献为魔法学学者们提供了新的思路,他们在精神力的基础上延伸出生命力的概念,将前者重新定义为后者的一种常见表现形式,以此改良的药剂副作用大幅减小,只会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时出现。
粗浅的人人都会,但高深却难以理解,在帝国最高等的学府中,一般也只有高年级精修的人,或者专业研究这些方面的学生,才会有所涉及。但魔法这一门学科并不一般,难以量化,充满未知和不确定,即使是魔力亲和极为突出的精灵和生命漫长的龙族都无法看清,更不用说各项天赋受限的人族了。目前对于这种天赋决定上限的东西,最好的对策就是精英化培养,不过,一开始就向深处发掘,在法尔看来,这种灌顶式的方法总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缺乏真正能引导的人,而能一直走下去的天才更是寥寥无几。雷恩斯帝国将魔法学的希望寄托于微小的可能之中,凭借些微的人口优势,哪怕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能够找出一些人来,即使他们之中只有一两个可以一窥神谕,那也是决定性的战力。
至于没能走到这一步的人们,他们也是有用的。得益于法术和机工术的糅合,许多魔力驱动的魔导器正逐步渗入平常人的生活,原来超凡的能力在向普通人招手,但两个异国人之间,如果要进行高效的交流,合格的翻译是必不可少的,超凡而又普通的他们正是充当着这样的角色。
因为对普通法师,以及新晋的魔导师,的需求陡然增大,师徒式的传授方式已经无法满足,系统性的魔法学教学也由此开始,魔导也不过是六十年前兴起的事物,格兰特公开招收魔法系学生只有短短二十年,一切都是不成熟的,就连老一辈的法师们也不能立马适应这样的变化,他们仍旧期望看到天赋秉然的魔法天才,而他们的骄傲、私心以及自己求学的体会是不允许他们迁就平庸的学徒们。
在他们眼中,在座的人根本没有自称学生的资格,他们只是服从安排才,或者别的理由,才勉强站在这里而已。于是,明明身处同一房间里的人形同陌路。
事后,法尔觉得老法师可能是施放了催眠咒一类的东西,要不然现在的他也不会坚持不住。就在法尔处于类似魔力枯竭导致的视野模糊时,一阵吱呀的推门声将学生们唤醒。
那是一名迟到的学生推门而入,法尔觉得有些眼熟。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响声自然也吸引了授课法师的注意,他在等着这个学生说些什么,关于打断他这件事。
但那个人直接无视了老法师的稍带严厉的视线,他走到了法尔的身边,因为那是唯一的空位了。这进一步加深了老法师的不悦。
“这位同学。”老法师法杖轻点地板,法尔身边的那个人身体表面泛起光晕,整个亮了起来。这奇怪的点名方法也是魔法系的特色,法师之间一般只会用称号来呼唤对方,但初出茅庐的新生们可没有任何值得被叫出的称号。
“你能回答老朽的几个问题吗?”
被点名的人没有站起,他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可以。为了防止前面学生遮挡视线,学生的席位呈阶梯状,逐节增高,一共三排,法尔他们坐在第二排,明显要比授课的法师高出一截,加重了居高临下的态度。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法尔所预料的那样,是有意的为难。老法师提出了远超学徒甚至一般法师层面的问题,虽然大多是刚才有讲过或有关的,已经是勉强听下来的法尔几乎是答不上来的,但他身旁的人却对答如流,好像来晚的人不是他一样。
发现难不住他,老法师的提问开始不受限制,并且涉及神域猜想、以太界假说,以及勇者的问题,但依旧没有成效。在法尔眼中身边的人身上如同泛起了另一种光芒,比之前的更加耀眼。
最后反倒是提问者黔驴技穷,问题的深度超过他所能掌控的程度,只能赶紧停手。气不过来的老法师点到了另一个新生,毛茸茸的,看样子应该是兽人族的,来当做替罪羊。
“你应该什么都知道吧,真厉害。”在倒霉的兽人代人受过的时候,法尔对右手边的那个人,悄悄地说到。
“没什么,后面的只是随便说说,本来就是没有定论的东西。”那个人谦虚地回应。
“我叫法尔,你呢?”
“普朗西斯,普朗西斯?弗兰克。叫我普朗就好,很高兴认识你。”普朗伸出右手与法尔握手。
之后两个人便交谈小声起来,没过一会,替罪羊先生就败下阵来,他成功地坚持到了老法师平复了心情。而这时,窗外响起了悠扬的钟声,下课时间到了。
老法师直接走出教室。虽然传送类魔法对他这样的法师来说只是小事,但这栋建筑里设有禁魔法阵,如果强行施法会遭到及时的反击,虽不会致命,但也很是麻烦。
“一会我还有事,那就明天见了,法尔。”
“下午的活动你不参加吗?”
“那……要看情况吧,我尽量。”
普朗在和法尔告别后就走了出去,法尔也随之离开。而在他们的背后,新生们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一双人外的双眼,以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们,锋利的獠牙自唇间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