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连绵,宿鸟归飞,唐明皇在暝暝夜色中策马飞奔,宫中纵然锦衣玉食,美女如云,但国事朝纲繁琐,也不如远赴他乡逍遥。
人倦马怠,他就在前方的驿站落脚。南北客商,吃饭住店,这个驿站也还热闹,见外面云淡霜天,月朗星疏,便一个人信步走走,来到一间亭子里,他从腰间拿出玉箫,悠悠的吹了起来。
“月露冷,烟水茫,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一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明皇扭回头,是一个二八开外的女孩子,“姑娘也懂箫。”
“从小习乐,大概也知道些。”女子上前来,月影绰约下,他这才真切看清,柳眉颦眼含笑,面如桃色带粉。斜月半窗把银照,尤恐相逢是梦中。
翌日骤降大雨,旅客都滞留在驿站里离去不得。唐明皇还是去了昨夜的亭中,吹起玉箫。“公子总是一个人吹箫,没有人听不寂寞吗?”还是昨夜的女子。
唐明皇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箫声。
女子来到亭中,随着箫声婀娜起舞。落花已做风前舞,清露晨流,胭脂淡着,梧桐叶上梧桐雨,一庭芳景惹人醉。
箫停舞止,女子伸手接着屋檐上滴下的雨珠,“不知道这亭子有没有名字呢?”
“姑娘喜欢这亭子,不如就用姑娘的名字来取吧。”
“我的名字,那就叫红袖亭吧。”女子温婉一笑,“京城南街沈家,沈红袖。”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雨停客散,女子已离去回家,却想不到家中早有圣旨等候,召她即日进宫,侍候君王。
大殿之上,女子被命为君一舞,在翩翩起舞时,无意一瞥,高高在上的君王竟是前日为自己吹箫的男子,圣上将沈红袖赐为菊妃,宠爱有加,每日流连在菊妃住所,后宫佳丽自然有人心生不满,流言四起,菊妃心事清明,一日忽然跪倒在唐明皇面前,请求准许其出家。
唐明皇当然不准,“爱妃,有何委屈自然道来,何苦要遁入空门。莫不是后宫有谁欺负你?”
菊妃摇头:“陛下,这些年承蒙恩宠,臣妾已是心满意足,只是红尘之事已经看破,还望陛下准许臣妾的请求。”
唐明皇:“爱妃真要舍弃与朕多年的感情?”
菊妃嫣然,“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臣妾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女子,不久陛下便会忘记我。请陛下准许,不然我就长跪不起。”
唐明皇见菊妃态度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如菊妃所料,唐明皇的思念只是偶尔一闪,他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念一个女人。菊妃的法号忘尘,她打坐时会想起当日的吹箫人,自己二八年华时的怀春情怀,如果那人不是天子,自己现在还会不会在青灯古佛旁?
落日千山暮,人间如梦,世事漫随流水,但愿只如初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