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跪在凳子上擦拭着桌上的一尊观音像。
“观世音菩萨,妈妈说您可灵验了,那就请你保佑我快快的长大,保佑爸爸妈妈平平安安,保佑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哦~
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差点死去,是她在心中一直向您祷告,你就真的显灵保住了我。
观音菩萨,雪儿谢谢您哦~您放心,雪儿会一直陪您说话,不会让您寂寞的哦~。”
“雪儿,你出来一下。”
“好的,我马上出来。观音菩萨,妈妈在叫我了,我先去帮妈妈干一会活,一会再来和您说话哦。”
小女孩慢慢的从椅子上下来,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小女孩叫梅依雪,和父母一起住在一个叫梅谷的山坳里。每到冬天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散发着梅的香气。梅花衬托雪的白,雪花更衬梅的红,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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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体鳞伤的樊奴低着头坐在墙边,回想起这二十二年来自己的遭遇,绝望的苦笑了一下。奴隶?多次的被贩卖,最终变成了别人的奴隶,连名字都不能用自己的,这就是我的一生?!如果能回去的话,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能改变?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光秃秃的黑屋,除了自己和一把椅子,再没有任何物什。喘了几口粗气站起身来,拉着椅子来到了仅有的一扇小窗户旁,手扶膝盖慢慢的站在了椅子上,闭眼几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瘦弱的拳头已经向着玻璃砸去。
樊奴重新坐回了墙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被打的窟窿满身的衣服,又看了一眼让她受尽了苦楚的世界,空洞的眼神再无一点留恋,抬手将一块玻璃毫不犹豫的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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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妈妈,妈妈~啊!啊!妈妈,妈妈~”
趴床下的梅依雪突然一个激灵,愣了一下后抬眼打量着四周,这是哪?看了看自己的手,孩子?自己是个孩子?对了,床下,这是在床下。怎么回事?我是谁?难道是自己回到了……爸爸妈妈,对了,是妈妈把自己藏这里的,难道……
想到这,她顾不上再往下想,快速的从木床下爬了出来。刚站起来准备去证实自己的想法时,就被地上一大片的红色、像水一样的东西滑倒了。
梅依雪坐在地上,看着满地一片片红色的液体,抬起手盯着那有些粘糊糊的东西,想起她在床下看到的那一幕幕的景象,这红色的、像水一样的东西是从爸爸的头上,妈妈的身上流出来的。那个东西把爸爸的头劈开了,又戳进了妈妈的肚子里,爸爸,妈妈~她好像满眼都是爸爸妈妈满身满脸红色的样子。
小小年纪的梅依雪有些慌张的四处打量着,只见不远处的妈妈满身被红色液体包裹着躺在地上,正想爬过去,就看到从妈妈肚子里流出来了好多东西,她突然有些失控的大喊了起来。
“妈妈,妈妈,爸爸,不,不要……”
梅依雪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的喊了一会,然后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语。
“唔~恩~”
离她不远躺在地上的一个女人,好像听到了小女孩的呼唤,慢慢的醒转了过来。她想起来,身子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不听自己的使唤。
女人缓了缓神,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她趴在地上不能动,使劲的转头看向了小女孩的方向。
“雪儿,雪儿~”
她就是梅依雪的母亲姚梦容。
姚梦容虚弱的连着叫了好几声,可梅依雪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是呆呆的坐在那滩血液里,喃喃的喊着妈妈。
姚梦容又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低头看着身下从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内脏,无力的流下了泪。
她把头一歪躺在了地上,悲切又无助的等着死神将她带走。可瞬间又听到了女儿那无助的喃喃声,不行,自己走了雪儿怎么办?雪儿,我的雪儿,我可怜的孩子。
没有过多的思考,姚梦容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以此来让自己清醒。慢慢的抬起上身,用手将自己的内脏从伤口处又给送回到了肚子里。喘了口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身子,试着向前挪动,向着床边缓慢的爬动着。
费了好大的劲,姚梦容终于爬到了床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早已经血肉模糊的丈夫,无助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顾不上疼痛,伸手扯下了床上的单子,将自己的肚子整个包裹了起来,绑扎结实,然后爬到了女儿的身边。
“雪儿,我是妈妈。雪儿,我的雪儿,我是妈妈。”
不管姚梦容怎么叫,梅依雪始终没有反映。她苍白无力的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伸手去拉女儿。
一直呆呆的梅依雪被拉起来后,看到女人满身的红色血液,突然啊的一声,然后不停的大叫着,妈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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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儿,你喜欢在这里看日落?”
“喜欢。师兄,你知道我给这个地方起的名字叫什么吗?”
“恩?你还给这个地方起了名字?说来听听。”
“落霞涯,这里就是我的了。师兄,你看那里多漂亮,整个涯谷都成了红色。”
“是很漂亮,不过,你也不能总在这里,和我下山怎么样?你也十四了,该找一些和你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儿了。再说,你不是考上大学了么,再过一段时间也是要离开这里的。”
“师兄,我在这里也有很多好朋友的。还有,我不打算去上大学了,我想在这里陪着师父。再说,我喜欢这里,也不想离开这里。”
女孩望着天边正在下降的红太阳,脸上充满了幸福。
“欣儿,师父他老人家总不能陪你一辈子啊!你还有你的路,还有你喜欢的事情。”
男人还是在试图劝说着女孩。
“对了,你不是喜欢摄影吗?大学里可以学到很多呢!”
“阿姨不是也学过么,而且,她教了我很多的技巧。阿姨也说过,我现在的水平都能大学毕业了。对了师兄,你的事情怎么样了?用我帮忙的时候我再下去也不迟的。”
“你呀!就是太犟了。上次你帮我捣毁那个涉黑团伙以后,我们这里安静了很多。我听说,一些大城市的团伙有向边缘地方发展的趋势,大家正在严密的排查着。”
“嗯,有需要我的就告诉我。好了,我们回去吧,师父也该醒了。”
女孩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和男人并排向山下走去。
“师父最近经常这样睡着吗?”
“嗯。这两个多月以来,师父好像特别的嗜睡,吃完饭就躺下了,有时候能睡一天。”
“欣儿,我打算把师父接下山,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你上一次不是就说过么,可师父就是不去。我也一直在想办法让他老人家去,现在也没有说动。”
“我再想想办法,有什么事你记得马上通知我。”
“我知道了。”
……
“师父,您什么时候随我下山?”
吃完饭,男人看着女孩去练功了,便坐下来和师父说话。
“振英,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今天你既然来了,我就把一些事情向你交代一下。”
“师父,您……”
“振英,我都一百多岁了,知足了,也活够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有事情。
我走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欣儿。
她的情况你最了解,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想这样维持下去,可我总感觉这样对她不公平。关于她的一切,等我走了以后,你可以一点一点的告诉她,这样,先从那对酒杯开始吧。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们一家人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师父,您不会有事的。”
“人都有一死,你也不必太在意。
前天凤儿过来的时候,我也都交代了她一遍。欣儿是你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知道,你们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关于她以后得路,我也都说了,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让她知道或者不知道,我也只是给你们做个参考。我年纪太大了,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照顾她了,以后就靠你们了。”
“师父放心吧,欣儿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老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在屋外练功的女孩。他也舍不得走,可身体已经想他发出了信号,这是每个人都躲不过去的。
“不过……”
“怎么了师父?”
老人家沉思了一下,“我总觉得欣儿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好在她的性格不封闭,对人对事都不急躁。我只希望她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也是她父母的心愿。”
“是啊,欣儿的性格很好,山下的人提起她都在夸。师父,您和我一起回去吧,正好让欣儿也适应一下那里的环境。您在家里,我也可以放心的去工作。”
“唉,这个孩子喜欢这啊~”
老人看着月光下上下飞舞的女孩,多年前的那一幕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