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忙活了半天，又是掐人中，又是捋胸口，直到李弘冀提议是不是灌点儿金汁试试的时候，老先生终于悠悠转醒。
这让李弘冀非常的失望。
“先生无需动怒，这四个小孩子是孤王从教坊司解救出来的。”
“你还去了教坊司？”杨老先生怒道。
李弘冀觉得，杨先生关注的点似乎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
没办法，从路遇曹颜玉讲起，一直讲到了帮助她赎出曹家女眷，碰巧遇到了这四个遭到毒打的小姑娘。
至于是从红玉院出来才碰到曹家姐妹的事情，自然是春秋笔法略去不谈。不然，老夫子怕是还要训斥一番。
杨老先生听到这四个俏丽丫头并非李弘冀买回的禁脔，脸色好看了很多。捋着颔下的几缕胡须，还不忘教训几句。
“你能不计较曹家对你的不敬，胸怀可谓宽阔；能够帮助受到虐待的少女，心肠可谓仁慈。殿下如此，便是润州百姓之福。
然而，殿下的精力，还是应多多放在学识上。殿下身份尊贵，以后万万不可再插手庖厨之事。君子远庖厨，本就是圣人之言，就是规矩。”
说完，又指了指李弘冀的茶杯。
“别的不说，你看看你喝的茶汤。味道寡淡，入口苦涩。什么香料都不放，哪里还有半分融融调和的雅趣？简直是暴殄天物，说你是烧琴煮鹤也不为过啊。”
李弘冀却是笑了笑。
“杨师不喜这茶水，不喝也就是了。可这庖厨之事，却不似杨师说的只是为口腹之欲。
所谓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天下子民的同等大事。
膳食是否合理，其实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影响。比如，我中原人肉食少，夜不能视的人便多。
所以，庖厨之事乃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李弘冀顿了顿，见杨夫子若有所思，便又笑道。
“其实这新茶初喝苦涩，细细品味却有茶香留齿，何来烧琴煮鹤之说？
所以，偶尔行这庖厨之事，既关乎民生，又陶冶情操。
即便就是烧琴煮鹤了，若是能用这庖厨之术使我子民饭食无忧，我便是舍了文才，也是心甘情愿呐！”
说罢，李弘冀走到桌案之前，挥毫泼墨之后，递给了杨熙。
杨夫子拿来一看，竟是一首词，不觉得念了起来。
“沁园春恨
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把夭桃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只因恨，难寻神仙法，普济苍生。
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癫狂甚，取乌丝百幅，细写凄清。”
杨老先生和一众属官面面相觑，这首词将一个落魄不得志的读书人写的活灵活现。他们也都是文人，严格来说，都是落魄的文人。
不能进入朝中为官，本就是落魄不得志的表现。所以这首词，将他们心中的酸涩也都钩了起来。再看燕王，便又多了几分共情和亲近。
现在的大皇子没有太子的名分，怕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李弘冀被他们那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的莫名其妙。想不懂就不想了，转过头问陈树带这几个小姑娘做什么。
“回禀王爷，奴婢是带她们来请殿下赐下名字的。”
陈树刚才还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带四胞胎进来，害的殿下挨先生的骂了。现在看杨先生拿着殿下的词摇头晃脑的样子，才放下了心。
李弘冀一愣，看着这四个小丫头，又想起了紫琴和他提起过，自己准王妃的四个贴身丫鬟的名字，不由促狭之心大起，大笑道。
“就拿孤王这首词里的几个词吧，以警示孤王钻研诗书之余，也不要忘了民生之苦。
焚砚、烧书、椎琴、裂画，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名字了。”
四个丫头躬身称喏，诸位属官抚掌称善，唯独进来添茶的丫头绿棋撅起了小嘴。
“呵呵，一家人的丫鬟，名字就要整整齐齐。”
李弘冀心中暗爽。
遣散了属官，让厨子又照原样做了四样菜，李弘冀便骑了马，便装带着护卫去了群芳楼。
昨日和林书航分别时就约好了今日在群芳楼碰面，林书航会告诉他，是否成功的说服了自己的姐姐前往甘露寺游玩。
虽然还没有最终敲定，但对于潜在合作的对象，李弘冀显然不用担心会被拦在群芳楼外。尽管，今天并不是群芳楼开业的日子。
被小丫鬟迎到了会客室，拿出了自己带来的茶叶让她去冲泡，特意嘱咐了不要加那些油盐酱醋，又让她将带来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儿，杜秋烟便拿着茶壶走了进来。
“你这茶很特别，味道没有那么醇厚，却也沁人心脾，喝起来很舒服。”
比起固执的杨夫子，杜秋烟显然更喜欢新茶的口味。
“将来我们的剧院，就只提供这种茶。”杜秋烟坐在李弘冀的身旁，拿了杯子一人倒了一杯。说完这句话，又试着吃了一口菜，刚一入口，眼睛便是一亮。
李弘冀一怔，“孙相公那里有答复了？”
杜秋烟点点头。“昨晚你离开后，我便叫人带了口信给义父。他很支持我们之间的合作。
你府上的厨子不错啊，能不能匀给我两个？”
李弘冀很满意。杜秋烟对合作的事情很上心，不然也不会连夜遣人去和孙晟商谈。而且，她特意强调是口信，意思也是不会落人口实。
“这厨子，将来也会给剧院配上一些，主要是做糕点。
饭食，我不太推荐在剧院做。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开个饭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润州大饭店。
要知道，民以食为天。这庖厨之事的利润，可不小啊。”
“开饭店的话，算我们林家一份。”推开门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书航。
他也不见外，径直坐到了林书航的对面。杜秋烟赶紧给他倒了杯茶，他看到清亮的茶汤愣了一下，试探性的喝了一口，脸上便露出惊喜之色，看样子对这新茶也颇为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