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4/2017.周四(距离高考175天。)
阿成,我这里今天下雪啦!没想到居然赶上了你那边的步伐。昨天的电视看到太晚,早上睁开双眼看表时已经是六点五十。大概我又是被学校的预备铃叫醒的了。于是在跟被我吵醒的母亲抽出半分钟严肃地讨论了下今天该找什么理由请假之后,我洗漱完站在镜子前梳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打开窗户试温的母亲用一小把雪扔进了后颈。然后我们俩又抽出半分钟来抱着对方原地旋转跳跃。
阿成,这是这些年来下得最早的雪了吧,又或许不是。但它的确是一场我从未有过半分期待的雪。一次又一次扫兴的天气预报我从开始的抱怨到现在熟视无睹漠不关心,我即便是在早晨看见满屋顶的素娟银裹,也只不过满心以为是为了给冬季一分薄面,随便意思一下就会再拖出太阳,在下课前送给孩子们一场殷切盼望的空欢喜。所以很快我就又变回不动声色的模样。阿成,其实维持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十分容易,就像你突然的转身和我们生硬的重逢。你我像两头相向踏上独木桥的羊,你不动,我也不动。从前总是我先落败,狼狈地跌入水中游到对岸。可到后来,我退后一步,你也退后一步,我扎入水中,你就扎入另一端水中。我们各自挣扎着,精疲力竭时就停下来,赏一赏对方的挣扎。
然而出乎我所有的预料,这场初雪下得愈发地大。我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接下它。于是小米大的雪就落进我的手心,但是很快就化掉,我便不敢再接。
我也许笑起来,雪就落到我嘴边;我抬起头想说声谢谢,雪就落进我双眼。我眨一眨,它就化成了水。我眼中有久违的温暖,与其一起流了出来。阿成,我大概就从这时开始老去。
我在漫天的银虫里看见你,看见我一双可爱的父母,和会喊我大王的小妹,看见我从未敢描绘的未来。他们夹裹在这些萤萤点点中,慢慢地,向我降落。我居然就直愣愣地杵在走廊里让自己感动。
这是多么小的事情啊,阿成,多么的不值一提。
可是我偏就变得像条来自南方的猎犬,激动的像与大雪素昧平生。你猜我会如何呢?是不是要手舞足蹈,开怀大笑?又或者小声尖叫还一边自言自语跟自己闲聊?然后我想起你和我说过的话,想起那里刚下的雪,想起路过我生命的拥挤和孤独,过错和欢喜。想起我英俊的多多在雪窝里打滚,鸽子瑟缩成一团,触目可见的操场雪满地,捉襟见肘的温暖擦过我贫瘠的梦——是不是这样?
你会用平常心猜测我,问我结果如何。是不是这样?
阿成,你一定会觉得我与从前如出一辙,所以你才不肯猜测。一定是这样。
然后我就告诉你,是你错了,终于是你错了。
我只是站在走廊里沉默地压抑着,身不动,心也不动。我沉默的时间太多了,也许是内里的调整嫌麻烦,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沉默变成了我的沉默,后台进行了“默认状态”的设置。最初的时候我会在心里和自己谈很久的话,脑海里还有鲸鱼游过。到后来,越来越觉得语言都苍白无力,鲸鱼也换成了一条不起眼的小鲤鱼。于是心里也就沉默。眼睛看到了什么,脑子就想象什么。不知不觉,我的沉默就仅只是沉默而已。
可是阿成,我还没有见过今冬盛开的梅花。不知道它们开在哪里。你见过它们了吗?
我唱首词给你听吧阿成。我能看见词里的梅花。
《苏幕遮˙冬日》
雪霏霏,春杳杳。一树梅花,一树梅花好。爱惜琼瑶何忍扫。雪满圆庭,雪满圆庭道。念行人,铺素稿。欲写相思,欲写相思巧。只说梅花将落了,君要归来,君要归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