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3/2017.
我刚刚醒过来。呆坐了半晌头还是很乱很僵麻。阿成,我终是不由害怕。为这卷土重来的梦魇。最后总算跌出那几层看似无穷无尽的幻境时,我睁开眼,头顶的白炽灯已经变得刺眼。这一觉睡得我头昏目涨。想起来去看表时已经是六点五十,晚自习过了八分之一。班主任正兴致勃勃地分析周六几个同级女生间的鸡毛蒜皮大乱斗,我也才刚刚知道原来陈鑫也被卷了进去。
我终于缓过了神。这样子的梦太过阴险凌厉,我实在奈何不得。就好像我站在高处,眼看着自己扑向无尽的深渊,眼神悲壮意图从容;又眼睁睁地瞅见自己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地狱里横冲直撞,不死不休。阿成,你可知你有多久不曾来过这里了?你可知?
时隔数日,我终于又梦见你。所以明知这似曾相识的魔鬼,明知与他交手的惨状,我虽绝望,但实在不胜欣喜。阿成,老人们总说日思夜梦,梦是白日念想不得见的烟火,梦是毕生所执不可得的恶果。可是啊,可是,我怎舍得叫你做这恶果。
我怎舍得叫你做这恶果。我这,见不得人的恶果。
阿成,我且与你说说我这来势汹汹的梦吧。权当是,做个纪念。
——我记得我将桌椅搬出门去,怔怔地只等这屋子里的人摆好自己的新位置。是昨天眼前的情景,大家按着成绩表勾选了心仪的座位,这会儿正经历一场大挪移。我闲坐着无聊,于是跳着脚在窗边迈大步。
我左瞧右瞧,瞧见西边儿天上如火如纱的残霞。洒了金粉似的艳桃色铺开无端的一片,撩拨我心底俗气至顶的浪漫情怀,波光潋滟的霞里翻滚起大朵的白云。
我看的有些痴了,忽然想起余光里光秃秃的栏杆处好像比往日里少了什么东西。才计上心头,你高大的身影就闯进视线。是了,我记起来。记忆中,有些课间这里会有你略显疲态的身影。或面朝远方目空一切,或仰面闭目猝起叹息。我记得你光芒落尽的样子,因为只有那时候我才能大着胆子窥见你。
很快地,你周身颓靡之气已经悉数褪去,再睁眼又是万丈光华。我瞪圆了眼看过去,知道这是梦境,不会真的叫你发现,才敢如此大胆,不愿这光华一丝一毫掉落进旁人眼中去。却见你径自进了班,挨着窗户坐下,拿了笔开始温书。视线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团模糊的你的脸。然而你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窗外我看见你的那一眼,天地失色。
黑暗中我仿佛看尽千树万树的花开,天上焰火流窜。又仿佛看见流光溢彩的星月,挂满谁红灯笼的泱泱长街,铺满昆仑的皓皓白雪。我算到这一眼望去是梦里一生的劫,我义无反顾地扑向深渊。我仰面看着人间越来越远,地下汹涌的炼狱之火燎尽我的衣衫,啃噬我的血肉。
那一眼,纵使掉向地狱,我却如坠温柔乡。
我又做了那个漫长的梦,梦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转醒。
阿成,原来是我一直不肯放手,结束这段纠缠。胸中发了狂的思念我已然压制不住,仿佛就要悉数爬过我干哑的喉咙。
至此,它终于肯放过我。我头脑昏沉地醒来,手脚尚且麻木。方秦从窗外伸手进来与我打闹。我一边躲避着,动作有些迟钝。
窗户!我终于想到什么,一手钳制住方秦作乱的爪子,转投四处望去。然而没有,哪里都没有。可我分明看见你的座位就在窗边。我这才突然想起那只是个拜了你出席的梦。这样的我的梦,从来半点见不得光。而这里,梦醒后的这里,是不曾有你的我的高中。我本以为黑暗足够安放你,可我悠悠转醒那一刻,光线刺入目中,你与我的梦境一同幻灭,消失殆尽。
西天已是漆黑一片,哪里还有艳霞和焰火。
阿成,我不知我的执念竟已是如此之深,能否容我问一句话。
阿成,纵我不信,但这百怪世间,我仍想问你一句,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丝丝感应。我知道这样的梦魇我承受不了几回,我种下的恶果也没有机会再多尝几颗。可若是能再见你一面,若是能再贪上一眼。
阿成,我终于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