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两素一汤和几个煎饼,魏乘风口含一个煎饼又拿了两个,跟四条腿的兔子一样匆匆上楼,留下熏兰一个人在下面自饮自食。行至楼梯口时,熏兰突然开口询问道:“东西足够吗?”
“我有销魂石,出门在外,防身的东西还是会带的,这下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谁让我摊上这么个狐朋狗友,遇到他准没好事。”魏乘风口含煎饼,含糊不清的说,有些愤愤然。
“居然是销魂石,改用安魂石吧,那东西太不易得到。”传说一块销魂石起码得有上千人生命浇灌,埋在凶地长达百年不见天日,方可成石,此石如名,销魂夺魄。
魏乘风摇摇头,毕竟让魂魄空无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安魂石只是催眠作用,加上强大法术可以达到销魂功效,但一步踏错便功亏一篑,销魂石虽销魂夺魄,但是施用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魂魄的流逝,更能拿捏得当,魏乘风不想吝啬宝贝而草率行事“不就是几块石头嘛,它还算好用,换了其他的反而用不顺手,我可不能行差踏错。”魏乘风咬了一口煎饼正想往屋里钻,又想起了什么,笑道:“熏兰姐好心可要说出来,不然谁能知道。”
“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我收了诊费,分内之事。”魏乘风心头猛然一疼,脸色阴郁起来,他怎么忘记了,过了这夜他怕是和张若宇天人永隔,事情进展的越顺利,他便更早一步送张若宇上路,他还在想什么万全之策呢?心猛然一沉,脚步也重如千斤。
简单吃过魏乘风递过来的煎饼,瞧他心神不宁,满目愧疚的摸样,张若宇脑袋一转便猜出了七七八八,安抚道:“如果进展顺利,你将是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人。”
张若宇文绉绉的话,魏乘风眼眶有些泛酸,相识两年,他从未听见张若宇说过如此煽情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我更愿听到你说放弃。”魏乘风苦笑出肺腑之言。
“我也想,我甚至想过在悔恨中安度一辈子,没有人会想死。”张若宇死死的注视着沉睡中的墨夭,语气略有些轻飘:“可是张若宇不听,他说拿命换她,这身心都是他的,我想控制却无能为力。”
“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对一切都没心的张若宇。”情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实能把生命攻得溃不成军?阴阳师一直视为无上珍宝,一直执念不放的生命,在他口里竟然就如此的轻?魏乘风说得简直有些恼了,是在鄙夷着他自己其实也与其他阴阳师一般,做不到那般洒脱,还是憎怨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张若宇就如此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居然在想,生生世世又怎么样,如果认识的人都不在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再繁华也是孤独。如果物是人非,我倒愿意只恋这一生。”张若宇说到后面,居然一个人开怀的笑了起来,那笑分明有死前那份豁然的开朗,魏乘风被他说得有些通明,一愣后,拼命的甩头将这些不良思想甩出脑袋,远远的抛开,张若宇见状笑容略敛,拍拍魏乘风后背宽心道:“谢谢你小子,当然如果可以成鬼,我真是做鬼都不放过你那个族姐熏兰。”
两人见谪仙款款走来,止口不谈。熏兰上楼将屋子四方掌满了蜡烛,切掉电源,又焚上三根断魂香后关门离去。烛光摇曳,照在脸上,像晃动的长泪。
“准备好了吗?”魏乘风疑问道,似乎仍在期望张若宇能改变心意,得到的却是刚绝的点头。谪仙深深望向张若宇,似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点头应了魏乘风。
谪仙,哥哥要小睡一下,哥哥照顾不了你的时候你就听乘风哥哥的,如果你不乖,我便再也不醒过来了。谪仙心里不安像是一池薄雾,明明积累得很厚很厚,踩上去仍然是空,真的只是小睡吗?懵懂无知的她,没见过一条生命要经过怎样的努力才能睁开眼睛,也没见过生命的流失只需要一个瞬间的事,也许一个没抓牢,便在指尖悄然而逝了。她对生既没印象对死更没概念。
唯恐墨夭的魂魄彻底空无后彼岸恶灵作祟,张若宇再次用锁魂遣命手法加固后,魏乘风才放心大胆起来。谪仙左手中指被刺破,流出黑色的血液,魏乘风借血在墨夭右手画上符咒,又用此法在谪仙左手掌画上带墨夭血的符咒,两个敌视的女人,此时手掌正紧紧的粘合在一起,宛如一体,不离不弃。
“仙儿你试试能感受到墨夭的三魂七魄吗?”魏乘风温柔得如同阳光温煦,自己虽能察觉魂魄的流逝,但以防万一仍叫上了谪仙。
“两个灵魂。”无论怎么说谪仙都不愿闭上眼睛,生怕自己一闭上张若宇就小睡过去了。好在她是万鬼之王,与所有鬼魂皆亲,即便不聚精会神,也心生有感。
四方烛光如炬,熊熊燃烧,整个屋子一片阴黄,魏乘风掏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赤色血石。“这是销魂石,你应该知道怎样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张家擅长丹药,俨然已是半个鬼医,在阴阳界无人能出其右。
“我是阴阳师,又不是炼丹师。”张若宇嘴上仍在较真,手上却没闲着。
赤色销魂石在张若宇掌心像是被高温熔化蒸发,满屋子的气体氤氲,双方一米对视不见其貌,魏乘风两手之间像是有阵纹在启动,周围的赤色气体都被生生扯了过去,墨夭身上一片温红,像是被人在沸水中烫过一般。右手覆盖白色微量气场隔空击打在墨夭,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上,像打开了一个黑洞,将熔化的销魂石鲸吸牛饮,莫约两分钟不到,地面便结了成阴冰,墨夭的身体也隐隐淡淡,像风一吹便会散开,整个皮肤已经赤红,像极了一个人形的销魂石。
“空无了吗?”魏乘风有些焦急,额头上一片毛毛细汗,不敢再下手。张若宇在一旁也锢紧了手,心慌无比。墨夭身体周围像萤火虫般的白色人形光点应该就是命魂了,即将脱体。命魂如果一旦脱体,普通人便彻底死亡,重走轮回了。
“还醒着。”谪仙话很简短,却击得两人身形不稳。
“怎么会还醒着?命魂都要脱体了。”
“还醒着。”谪仙生气的又重复了一遍,柳眉倒竖。
“继续。”两个字,张若宇说的艰难无比,选择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纵使他和魏乘风都知道如果再继续半分,墨夭命魂必定脱体而亡,无可阻挡。
魏乘风难以置信的瞟了眼心境海啸的张若宇,继续往墨夭七个脉轮引入销魂石。谪仙一直死死咬着下唇,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张若宇,眸中无光,心神显然在他处。销魂石销魂夺魄,在空无墨夭三魂七魄的同时,谪仙自身的灵魂也再遭受重创。她无暇分身。
“嘶”一声微不可查的沉闷响声从墨夭体内发出,命魂悬空而起,脱离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