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朝的开国皇帝你可知道是谁?”苏扬问云起。
云起睡了没一会儿便醒了过来,毕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又使出了什么阵法,将他师徒二人活捉了去,梦里便睡不踏实。
刚一睁眼便瞧见苏扬正盯着自己,还问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懵。
“赵......赵匡胤?”
“嗯,没错。看你也睡不着,为师就给你讲个故事吧。”苏扬说着又往篝火里添了一截树枝。
“师父,难道你一直不肯睡觉,就是在等着给我讲故事么。”云起有些无语的说道,心想我说怎么睡不踏实,原来是你这家伙一直盯着我看!还惦记着讲故事,眼下最要紧的事不应该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吗?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剑......完了!剑谱被师父烧了,现在我可是活剑谱啊!真是活见鬼!
苏扬哪知云起的小脑袋里有这许多小算盘,点了点头,也不理云起想不想听,就开始讲道:
“起儿,你知道吗,其实那赵匡胤也是个练家子,虽不说能在武林中叫上号,但因为他性格豪爽,为人仗义,倒也结交了不少真正的高手。其中,就有步家的祖师爷,创造步云剑法之人,步云栖。”
云起原本并不想听,正想打个岔,但一听到这和自己干系甚大的步云剑法,立刻便来了兴致,往师父跟前凑了凑,抱着腿仔细听了起来。
“这步云栖的厉害,为师是比不上的。据说他曾经以禽羽当剑,为赵匡胤诛杀异党五十三人,事后,以禽羽蘸血写下‘尔等轻如鸿毛,勿误开国之事’,飘然离去。那时候,别说是整个武林,当真是举国震惊,这之后赵匡胤便顺顺利利的当上了皇帝。
皇帝的心,一般都毒的很,步云栖助他登基,按理说应该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奈这皇帝妒他声名,更兼惧他能耐。有一日,皇帝就传了步云栖一道圣旨,叫他去川蜀吐蕃之界平定蛮夷。如若是真的平定也便罢了,这皇帝在步云栖身边安插了十多个武林高手,有的用毒见长,有的擅长暗器,这皆是想要了他的命。
但皇帝没料到的是,从开封府到成都府,这一路上武林高手们就已经死了一半。用毒的莫名毒死了自己,使暗器的自己却被扎成了筛子,随着密探的汇报,皇帝是越来越急,下旨要在步云栖到达成都府的当晚,当地的官兵要和余下的刺客一起了断了他。
在那天晚上,步云栖仍然像个没事人似的。到了成都府,和当地守官三两盏酒吃下,回屋倒头便睡。刺客们一看来了机会,在步云栖的屋外布下天罗地网,三千守城官兵霎时间将院子内外围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想他步云栖纵是有天大能耐也难以逃脱......”
云起听到这里,心里难免为这步家祖师爷担忧,紧张之下,小胖手使劲抓了一把苏扬的大腿,弄得苏扬冷不丁一阵剧痛,拍掉云起的手之后,往旁边挪了挪,继续讲道:
“谁都不知道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
“别打岔!我这不还没讲完吗!”
“哦,那你快讲啊!”
苏扬恨恨地白了云起一眼,重新理了理思绪,接着讲道:
“谁都不知道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成都府的百姓们只知道那一晚格外安静,甚至是死寂,狗都不叫了,月亮也格外的瘆人。第二天早上起来,有人去打井水,发现井水是鲜红的,去倒泔水,那条下水河也是鲜红的。人们顺着河水往官府一瞧,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尸体被堆的奇高,像一棵可怖的参天大树,遮云蔽日,只是这树上挂的不是果子,都是血淋淋的死人头!
最先尿出来的是守城门的侍卫。他们猜到发生了什么,全部丢盔卸甲,逃出了城。然后是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百姓们,如临末日般地呼天抢地,大骡子小马、老叟妇人、男人小孩,像发了洪水般,一股脑的向城外涌去。
有眼尖的、胆大的回头张望,发现那个尸体堆上赫然站了一个人!那个人一身白衣,站在都是血的尸堆上却毫无血迹,在日头下亮的晃眼。
神仙?妖怪?百姓们都愣在了原地,仰首呆呆着望着这魔王降世般地光景。
‘在下步云栖,奉皇上之命来此地上任知府,平定蛮夷。谁知本地守军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竟而刺杀本官,现已全部被本官就地正法,百姓们这下可以过安心日子了。’
魔王会说话了。百姓们更加害怕,因为明明隔着几里地远,步云栖的声音却依然中气十足,直传耳边。有的不禁吓的百姓直接晕了过去,而大部分则站在原地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是该逃跑还是站着不动,有的想跑的双腿却不听使唤。
‘百姓们,快些回来吧,我不是诸葛,要这空城无用。’步云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柔和,但在这样的情景下,却像是十分要命的威胁。百姓们不敢违背,况且这知府说的明白,又和他们这平头百姓毫无干系,为什么要跑?不多时,百姓们都陆续回到了城内。
没过几日,百姓们发现这新来的知府不但不杀人吮血,还十分慷慨大方,官家的钱财物件都被他施散百姓,更兼正义公正,一时之间,百姓们不但安居乐业,更没有哪个泼皮敢去犯罪枉法。只是唯有一样,饶是百姓们多次清洗,这城中的腐臭气味依然经久不散。
再说那皇帝,已经被逃出来的官兵描述的吓破了胆。夜屠三千人?他步云栖武功再高也是个人啊!皇帝第一次知道害怕的滋味,先杀了那官兵保密,而后戒严开封府,乃至周边方圆百里地域都有探子作为眼线,怕那步云栖有朝一日杀了过来。”
“那,那步云栖去报仇了吗?”云起从刚才的紧张已经变成了呆滞,师父讲的这个故事委实太过刺激,快把他吓傻了。
苏扬见云起吓得老老实实,心中痛快了许多,慢悠悠的接着说道:“步云栖当然没有去报仇。他就好像不曾杀过人,也不曾识破皇帝的阴谋似的,在成都府专心当起了官儿,治理水土,开设学堂,传授技艺,平定吐蕃,成家立业,俨然把这川蜀之地变成了另一个王朝。在他四十岁之后,便开始醉心研究武学,政要之事都交由属下打理。据步家的后人说,步云栖在四十岁之后研究的武学,就是他屠戮三千官兵那一夜所悟的剑法,也就是现在的步云剑法。”
云起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师父烧毁的、刻在自己脑子里的劳什子剑法,竟是这般狠毒嗜血的武功吗?夜屠三千人,怪不得天下人对这剑法趋之若鹜,若是融汇贯通,使出步云栖当年的十之一二,岂不就天下无敌了!
“可是,师父,这步云剑法这么厉害,谁又有那个本事,竟杀了步家满门!”云起惊到。
“这正是可悲可叹的地方。”苏扬道,“步云栖天下无双,可惜步家几百年来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惊艳才绝之辈,往后的子弟却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虽然只是揣测,但江湖中人都说步家的后人没一个能练成这步云剑法,就算略有小成也难以企及步云栖的十之一二,是以几百年间这步家越发消沉,先是被三才,临月两大派占尽了风头,而后又不过问武林中事,乃至今时今日,因这劳什子剑谱,竟被人灭了满门。”
苏扬说道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如若是几十年前,步云栖余威尚在,哪个敢动步家一根手指头,唉,毕竟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二百多年了啊。”
云起听到这里,赶快将步云剑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自己记得很牢,因为他听了故事,很是有些佩服这个步家祖师爷,现在他绝了后,不应该再让他的武功也绝了后。
苏扬见云起不再吭声,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便也不再说话。其时东方鱼肚微白,这故事竟讲了一夜。一夜平安清凉,却不知白日里,又会有几多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