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让本来已经回暖的气候瞬间又跌了好几度。这场雨来得突然,很多人都猝不及防,花颜本来就不急着回家,是以等她慢吞吞的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公司的备用雨伞早被人拿光了。
她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在随身空间里摸索了半天,只掏出一把画着红梅的油纸伞。好吧,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聊胜于无嘛。她撑着伞走入雨中,站在路边等车。
殷霖开着车从车库出来,远远就看见一副如画般的画面,烟雨朦胧中,花颜穿着一件石青色的风衣,长发一半用玉簪松松的挽在脑后,一半自然垂下,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他却忽然生出一股烦躁,不耐的按响了喇叭,以生硬的方式进入这画卷中。
原本在想事情的花颜被这一声喇叭惊得回神,转头就看见熟悉的车子正朝自己开过来,于是收起伞小跑着坐进车里。
花颜将伞立在车门边,问:“总裁,我们去哪儿?”
“吃饭。”
听语气,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花颜识相的闭上嘴,专心看着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其实跟殷霖出去吃饭这件事还是很愉快的,因为他本人是个很挑剔绝不将就的人,吃饭的地方一定是环境好、服务棒、味道佳的场所,只是价格也绝对不会低就是了。
车子最终在俏江南门口停了下来,花颜略微有些失望,自从上次得了俏江南的贵宾卡之后她也来吃过几次,好吃归好吃,但次数多了也就失了新奇。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用餐地点改在了庭院不知何时搭建的玻璃房中。四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庭院的景观都是精心布置的,加上周围的玻璃墙也恰好挡住这春寒,倒也赏心悦目。
殷霖没有接侍者呈上的菜单,直接道:“上几个最近的新菜,泡壶今年的新茶。”
新菜?!花颜又开始有了些期待。
“总裁,是有方佳琪的消息了吗?”你都有闲心来喝茶吃饭了。
花颜以为他不会和自己探讨这些问题,没想到他却破天荒的回了三个字:“还在找。”而且语气还不算差。
花颜仔细想了想,自觉两人的关系还没到下了班没事吃个饭喝个茶聊个天的地步,眼下又只点了两个人的菜,略一思考,心里便有了猜想。
“总裁,其实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有事要我做可以直接说,不用那么破费的。”如果一定要破费,就把饭钱变成奖金就好,她心想。
殷霖没有反驳,手指捏起侍者端上来的茶壶分别为两人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道:“晨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距离出车祸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薛晨曦也在一个月前出院回家疗养,算起来倒是很久没见了,听说瘦了很多。一般像她这种平日里被寄予厚望、受人瞩目、引人嫉妒的千金大小姐突然一下子变成废人,接受各种失望、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的洗礼,心念不够强大确实容易出问题。
花颜诚实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我可治不了。”
殷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眼睛看着琥珀色的茶水道:“不需要完好如初,腿能走路,手有基本的功能就可以。”
这倒是让花颜诧异,世界级专家都参与了她的治疗,不就是个粉碎性骨折和断了几根神经嘛,难道连基本的功能都恢复不了?
她不知道的是,薛晨曦回家疗养的第三天,薛父的好友携带家眷上门做客,顺便探病,好友有一对儿双胞胎儿子,顽皮得很,在楼梯上玩了玻璃珠之后忘了收,玻璃珠和地毯几乎一个颜色,薛晨曦拄拐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虽说扶着她的仆人已经拼命护着了,可还是将骨折的地方又摔坏了,再厉害的专家也只是说,建议训练左手吃饭写字,或许以后经过长时间的康复训练,腿能撤掉拐杖走路,只是会有些跛。
听完殷霖的叙述,花颜都觉得薛晨曦是不是衰神附体了,倒霉成这样。这么个如花似玉、多才多艺的大姑娘,确实有些可惜了。
但是花颜并没有同情心泛滥,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她耗费心力去渡上一渡。所以她说:“总裁,容我先说一句,小天师是正统道士,而且能力很强,您可以问问他,是不是有正途可以逆转命运?”
殷霖没有回答,但看他的表情花颜可以肯定,他已经问过了。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花颜接着道:“既然如此,你确定要走歪门邪道?不过歪门邪道之所以被称为歪门邪道,总是有原因的,付出的代价可能比得到的多得多。”
殷霖嘴角露出个嘲讽的弧度,“30年寿命?”
花颜摇头,“我并不知道它想要什么?不过我和它有契约,倒是可以作为媒介帮你问上一问。”
玻璃房内放置了一个白底刻着叶绿荷的鱼盆,里面有红白黑三尾金鱼。花颜摘下数朵盛开的水仙花,将花瓣撕碎丢进去,金鱼以为是在投食,争先恐后的翻起来,不过很快就失了兴趣。
花颜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进去,很快鱼盆里的水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像煮沸了似的翻腾起来,“总裁,薛晨曦的生辰八字知道吗?写下来给我。”
俏江南的每个房间里都有备用纸笔以备不时之需,殷霖很快的将薛晨曦的生辰八字写下来递过去。
花颜接过,又问他要了打火机,点燃烧完后,灰烬落入鱼盆里。
“再把你所求的写下来给我。”
将纸条如法炮制之后,鱼盆除了沸腾之外,开始不断的冒白烟,倒是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意味。
渐渐的,沸腾平息,白烟散去,鱼盆中白色的碎花瓣拼成了一个古体的“情”字。
殷霖看着那个字,道:“什么意思?”
花颜将碎花瓣捞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鱼盆的水已经恢复清明,里面的鱼也活蹦乱跳的没有受一丝影响,她重新在桌前坐下,答道:“礼记.礼运中有记载: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简单的说,它要七情,而没了七情,一个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
恰好此时,侍者端着托盘上菜了,花颜被菜色和香味吸引,也就没再注意殷霖的脸色。
殷霖深呼一口气,松开握紧的拳头,从容的在桌前坐下。
花颜迫不及待的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过后,发现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嗯,是御厨的手艺!看来俏江南来了个好厨师。
吃饱喝足之后,花颜满意的摸了摸胃。恰好这时侍者又断了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瓶碘酒和几张创可贴。
殷霖没怎么吃菜,就喝了半碗汤,拿着餐巾擦了擦嘴道:“把你的手处理干净。”
花颜挑了挑眉,倒是没拒绝,在侍者的帮助下用碘酒消毒贴上创可贴。
事谈完了,饭也吃过了,花颜便打算先撤,不过看在他还有那么丢丢良心的份上,她走前给了他一个建议:如果找不到人,不妨找小天师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