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想问一下,早上是不是有位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来这典当过一个熊猫玩偶?”武瑾瑜此时的声音也是格外难听,嘶哑低沉,如果稍微大声一点不仅他嗓子疼还特别尖锐。
“有的,你是?”
“我叫武瑾瑜,早上典当熊猫的女人是我表姐,现在我想将那只熊猫赎回去,需要多少钱都可以?”说着,武瑾瑜已经着急的掏出了钱,虽然他手里的钱很多,却都是零零碎碎的小钱,一块,五块,最大的也就十块。
穆十三笑吟吟的将钱又交到他手中,然后,已经背对着武瑾瑜,走到一个被锯掉的半截老树桩前,从上面抱下了那只毛绒绒的熊猫。
这只熊猫很破旧,上面也全都是缝补的痕迹,尤其是那毛绒绒的肚子,最上面的布已经被扯开了,虽然用线缝补在一起,但还是能看到里面塞着的棉花。熊猫的鼻子也掉了,被一颗黑色纽扣代替,尽管如此,熊猫却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见这只熊猫玩偶对于武瑾瑜的重要和珍贵。
接过熊猫,武瑾瑜的手猛的颤抖起来,他顺着熊猫头顶的绒毛向后轻轻抚了抚,怔怔的看着,不知不觉,他的眼睛已经被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忽然,他将熊猫紧紧抱起来,同时,恨恨自语:“我的母亲没有死,没有死,她没有死,所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当掉它!”
就在武瑾瑜抱紧熊猫的过程中,“咕咕”两声,他的肚子叫了,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他,此刻已害羞的低下了头,蹑着脚步的一点点往外走。
穆十三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没有点破,随即找起话题,含糊的道:“嗯,那个,这个,前几天啊,我儿子给我做了一碗面,吃完以后我特别的开心,要不你也试试,吃完可能会让你心情好点。”
武瑾瑜红着脸:“好,好啊,那就谢谢老板了。”
随着一阵切菜打墩,呼呼的油烟机声,穆十三终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出来。武瑾瑜将熊猫轻轻的放到旁边,双手去接那碗面。
当目光略过碗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又僵住了,怎么会是鸡蛋番茄面,他一时也忘记怎么将碗放到桌子上,就这么两手颤巍巍的端着,举着,捧着。
“武瑾瑜,武瑾瑜。”穆十三已经将汤面从他的手中接了过去,并放在桌子上,也直到此刻,武瑾瑜才从那呼唤声中醒过神来。
他拿起筷子,夹起面送进嘴里,味道竟然与他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就像是吃起这碗面还是昨天晚上的事。厨房亮着橘黄的灯,自己和母亲面对坐着,各个捧着一碗面吸溜着,中途,母亲偶尔关心的问几句,而自己则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含含糊糊的答着。一切是那么的温馨。
过了好半晌,武瑾瑜才抽抽噎噎的将嘴里的面咽下去,抬起头,看着穆十三,忽然傻笑起来:“老板,老板,这碗面却是挺好吃的。”
穆十三点头笑笑,但那笑容看上去却又很值得玩味,似乎寓意很多。
“吸溜”“吸溜”在笑与泪中,武瑾瑜扒完了整碗面,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老板,你儿子能给你做这碗面可真幸福啊。”
穆十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臭小子动机绝对绝对的不单纯。”
“是吗。对了,老板这碗面多少钱啊。”
“不要钱。”
“真的吗?”
“我邀请你品尝我做的面,反倒还找你要钱,这不成了恶意推销吗?你看我是那样的奸商吗?”
“既然这样,真是谢谢老板了。”武瑾瑜略带感谢的弯了一下腰,他对于穆十三先前那番给自己留有自尊心的做法,真的很感谢。
他轻轻的将那只破破烂烂的熊猫抱了起来,就像是呵护一个瓷器似的,走出了消愁典当行。
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刚刚武瑾瑜走进消愁典当行明明还是白天,现在,当他出来就变成了晚上,就算他吃饭很慢,也不至于时间一下过度到晚上。
只见深邃无垠的天是那般的真实,就连繁星围拱的银河也找不出任何虚假,,亮亮的,还忽闪忽闪的,就像是一个个从异世间透过黑魆魆的玻璃看过来的小眼睛。
与此同时,消愁典当行门前这条街上的路灯也齐齐亮了起来,从两旁向路面投映下橘黄的暖暖的光,尽管夜里有着少许的微风,但是走在这灯光下,武瑾瑜觉得自己起码不孤独了,感觉上自然就不那么冷。
而对于眼前这一切如梦如幻,载鬼一车的现象,武瑾瑜竟也没有任何怀疑和困惑,反而是从心里到潜意识的觉得,这一切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对。如果有谁提出,他还觉得是那人喝醉了看错时间呢。
就这样,他心安理得的抱着熊猫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踩着影子,步态摇晃的游荡在马路上。偌大的马路一时只有武瑾瑜孤孤单单的身影和一条被路灯拉的长长的影子。
他拉着熊猫的手,像极一个刚被妈妈丢下的孩子,充满了无助与彷徨。就在他这样走的同时,这只熊猫玩偶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以至于坠的武瑾瑜的手臂都疼痛起来。
这让他不得不从单手拉着,改回双手将它抱着,但时间不长,熊猫又变的很重,于是,武瑾瑜又只能迁就着双手交叉的托着,这次他才支撑着向前走了七八步,就又被持续变重的熊猫强迫的改变姿势了。
最后,他直接背起熊猫,在这段路中,他的腰也从原先锐角变成了现在的直角弯腰背着,可还是抵挡不住熊猫那沉甸甸的重量。
现在的他,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脸涨的通红,因为用力,脖子露出几条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股一涨。
这期间,武瑾瑜就只是傻傻的背着,他甚至都没思考,困惑过小熊猫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重,更没有想过将背后的小熊猫拆开看看,是不是棉花被浸了水还是被换成了铅块。
反而就是坚定的相信,从心里到潜意识的那种相信,这个熊猫的重量本来就这样,甚至他觉得熊猫之所以越来越沉,是因为自己最近过度熬夜,饮酒透支了身体力量,是自身没劲儿导致的。
最后,他终于是背都背不动了,正好路边就有一个红色的长椅,他先弯下膝盖,将背后的熊猫放在椅子上,这才如释负重的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武瑾瑜看向身边的熊猫,这些天一直在逃避,囫囵吞的忍受着整块痛苦,现如今被一碗鸡蛋番茄面勾的牛反刍似的,零星断续,细嚼出一股股辛辣,苦涩的回味。
他抽了抽鼻子,但还是没能忍住,又有眼泪滑落下来,突然,他缩坐在地上,像霜打了茄子似的双手胡乱抓着头发,扯着嗓子,嘶哑的喊起来:“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妈妈,我求求你,请再爱我一次吧。
就在武瑾瑜抽抽噎噎的嘶喊时,长椅的另一边突然不断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