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电话挂了?怎么会这样呢?”侯天骐问。
“当时我也一度以为她因为无法接受,不可能再打来电话了。但三四天后,那个久违的铃声竟然又在红色电话亭响了起来。”
“知道当时我有多激动吗?我扔出去的扳手差点砸到车,我冲出去的时候撞倒了两个人,脚步没刹住,将电话亭的玻璃撞裂了一条缝。”
“我拿起电话,没错,是她!而最令我激动的还是她同意了这种最荒唐,最不被看好,最幼稚的爱情,之所以她这三四天没有回电话,是因为在没考虑清楚之前,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我。”
“总之,在我们确定了关系后,这种感情就变得越真挚,而且我们很快就陷入热恋,话比以前更多了,从原先的一通电话到最后,早晨七点一通,中午一点一通,下午六点一通和晚上九点一通。”
“但不管关系进展到如何,我们唯一不变的是爱和使用公共电话,并以此约定,除非当公共电话不再出售电话卡。”
“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让人怀疑这是真是假,但某一天晚上接通电话,她就是同意我到嘉兴市找她了。这件事我曾前前后后提出了无数次,我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想通。”
“那一晚我兴奋的夜不能寐,一挂掉电话就直奔火车站排队买票去了,攥着票,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全是见到她之后要做什么,要吃什么,要带她去哪里玩。”
“尽管我为了攒钱赚钱,辛苦修车忙的不亦乐乎,但还是觉得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在那一个星期里,我每天都看一遍火车票,掐着指头的算还有多久才能坐上那趟车,那一个星期简直就像我从未忘记的这七年一样漫长难熬!”
“好在还有每天她的几通电话支撑着我,但就在坐火车的三天前,连这每天的几通电话竟然都接不到了,直到坐火车的那一天早晨七点,她终于给我回了电话,通话时间很短,短到只是一句话,甚至是七个字。”
“你把车票退了吧。”
“没等我再说什么,她已经果断的挂掉了电话,随后我拨过去,但接通的不是她,而是一个男人。他告诉我,刚和我通话的女人已经走出了电话亭,现在轮到他打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真的不明白,那段时间我们特别好,就三天左右的时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后的每一天,我按照先前我们约定的时间一次次的拨过去,但要么是忙音,要么是别的人在排队打电话,总之物是人非,她就这么消失了,就像是我的全世界都丢了似的。”
鬼盗十三将兜帽向后摘掉,双手不断在发丝间捋着,规整的发型一下子被捋的稀松蓬乱,他一声声的叹着气,泪眼惶惶,哽咽难言。
“那你最后去嘉兴市了吗?”
“去了,火车到站她也没有来接我。为了找到她,我甚至还托人查了一下那个号码是哪条街的哪个电话拨出来的,而我也去了那个红色电话亭。她的声音是我知道的所有,于是,我等候在电话亭外,和每一位用过这儿电话的女生打招呼,偷听她们的对话内容。”
“那几天,我差点就被女生误会图谋不轨,报警带走了,辛亏我跑的快。”
侯天骐被这个故事所带进去了,他悲不可抑的失声痛哭:“哇!哇!捣鬼啊,没想到你比我还惨,连人都没见到。那你最后到底找没找到啊?”
鬼盗十三抽泣几声,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找到!她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带着她所有的一切,除了我买下的那一堆电话卡,离开了,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我爱她,我喜欢她,我是真心的,没有任何虚假!我找过,等过,但红色电话亭早已物是人非,距最后一通电话到如今已经7年了!至今我未娶,一直在等她!”
“没有电话卡卖了,我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但我就一直祈祷着,希望某一天,某一个巧合我再见到她,我们能长相厮守!”
“现在你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了,因为我是个和你一样的大傻瓜,大蠢蛋,Mister倒霉蛋!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鬼盗十三突然摇着头,捧着脸,自怨自艾的放声大笑,像是铆足气故意似的笑,中途已经数不清咳嗽几次,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眸湿润起来,声音也变得几分哽咽。
侯天骐此时哭的像个泪人:“这怎么嘲笑的起来嘛。”
“呜呜呜~!”
“哇哇哇~!”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孤男寡男的头抵头,肩碰肩的迎头痛哭,似乎马上就要佐以苦酒,谈哭共饮。声声凄怆的哭声从红色电话亭中不断传了出来,划破夜空,那哭声简直比杜鹃泣血,雨打残荷还要凄惨,比窦娥还要哀怨,比孟姜女还要沉痛,比……
过了半晌,鬼盗十三才抽抽搭搭的从兜里取出纸巾,擦掉眼泪,哽咽的道:“其,其,其实呢,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并不是安慰你,让你嘲笑我。只是想说,在爱情这方面其实我也不太懂,那些也都是她曾经劝我的。”
“爱情也并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样简单,更多的是不尽人意。我先前想尽方法的安慰,开导你,只是觉得,你爱的那个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看的见,碰的到,如果因为她姐姐的一句话,就这么错过,我是觉得挺可惜的。”
“如果是我知道电话亭那边的女孩儿身在何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追过去,肯定拼命追求,这就是贱吧。”
“当然,我记得广播中谁谁谁说过,爱情有时也是一种放手,与你分手的,注定这一辈子只会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位过客,对于她们,我们在下车的时候,也要有礼貌的互说再见,说祝福。”
的确,有谁愿意看到心爱的那个她是和别人朝朝暮暮的呢?
“这一点上,虽然你有些过激和冲撞,但分手了,看着她能够幸福,的确应该送句祝福!”
侯天骐抬起头,眼泪巴巴的望着他,隔很久才说道:“鬼盗十三,你真是一个好人!”
鬼盗十三苦笑一声:“呵呵,这还是你今晚第一次喊对我的名字呢,行了,也别给我发好人卡了。天也不早了,干点正事吧。”
侯天骐用手擦着眼泪,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同时,他感到如遭雷击,一种似曾相识的特别感紧紧包围而来:“我,我,我,现在,难,难道在……”
不等侯天骐问完,鬼盗十三已经消失在这间狭小的红色电话亭中,只剩下两个高凳子和他,下一刻,这一切也随之……
媚好的阳光映入眼帘,刺的侯天骐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这才将困意,起床气全部赶走。
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是一场梦,可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连续两个晚上都能梦见鬼盗十三呢?虽然他像块臭豆腐似的,嘴也欠,但那种在梦里和他谈心,诉苦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侯天骐陶醉的笑笑,鬼盗十三的一个故事算是半开导了他。
“醒了,昨晚你喝了酒,早晨就用这碗馄饨暖暖胃吧。”穆十三一边寒暄着,一边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侯天骐的面前,只是,昨晚他似乎又没睡好,今天早上是顶着两个熊猫眼起来的。
接过汤勺,搅拌了几下馄饨,感受着氤氲的热气袅袅飘起,侯天骐的心兀自暖了起来,由衷的感动着,能为了一位陌不相识的人做好馄饨等着,这样不功利还热心的老板应该很少了吧。
“谢谢老板,只是我想先洗洗脸再吃。”侯天骐觉得自己这两天哭的可着实有些多,哭的头昏昏的,眼睛也模糊糊的,正好洗个脸好好清醒一下。
“也行,那个卫生间呢就在楼梯下面。”
隔了好一会儿,当侯天骐从卫生间利落精神的走出来时,就见穆十三正用那嗔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害得馄饨都冷了,我还得重新给你热。”
不知为什么,尽管穆十三的眼睛并不有神,但在这双眼睛下,侯天骐就觉得自己被看个通透,而且那双桃花眼,还总能映出自己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去安抚治愈,一双眼眸就像清泉般,望着他心都是平静的。
侯天骐讪笑着扯开话题:“老板,你们家卫生间好nice啊,还分白天和黑夜模式。”
“什么,白天黑夜模式?”穆十三有些不明白,就算他再洁癖也不会给卫生间装上这么一套高大上的功能啊。
“我昨晚去卫生间,门一开灯就亮,门一关灯就灭。刚才去卫生间,还要自己手动按开关,这不是设置了白天省电,黑夜自动照明吗?”一边说着,侯天骐已经吧唧吧唧的吃起了馄饨。
穆十三挠着头发,想不明白:“嗯?我家厕所没这个功能啊?”
“呸。”嚼了会儿馄饨,侯天骐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痛苦起来,紧接着,他连连作呕的将馄饨吐了出去,舀着馄饨像是在找什么:“老板,你这馄饨味道怪怪的,是不是还没有煮熟啊,怎么有股臭味。”
听到这句话,穆十三陡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也跟着放大几分。
侯天骐又翻了一下,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的看向穆十三,面面相觑一会儿,二人脸色阴郁的异口同声起来:“我尿到冰箱了!(你尿到冰箱了!)”
“啊!”穆十三如遭雷击的大叫起来。正在房屋上栖息的两三只麻雀,被这破空的一嗓子随即吓得摔了下去,最后扑腾扑腾翅膀才哆嗦的飞到半空。
“侯天骐!你怎么能……呕!”穆十三心头的火一下子窜到脸上,满脸通红,鼓得那腮帮子也微微的抽起来,随即他抄起抹布使劲儿丢在了侯天骐的脸上,慌里慌张向着身后的厨房跑了进去。
“啊!”紧接着,侯天骐就听到一声绝不亚于杀猪般的哀嚎。
侯天骐此时也绝不好过,连吐带呸,其实他嘴里刚刚咀嚼的馄饨都吐完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膈应,恶心,嘬着唾沫往外吐,口水似乎都吐干净了。
这还不算完,他又杯弓蛇影的感觉自己刚才嚼着嚼着给咽下去了,干脆,他将手伸进嘴里,不断往外抠吐,早晨空腹哪有东西吐,他干呕的眼睛都红了。
“侯天骐!你瞅瞅,我前天才去超市采购的东西,今天就让你全给浪费了!你知道吗?现在,冰,冰,冰箱里全是你的臭味!”
穆十三气冲冲的从厨房走了出来,将捧着的白菜,油菜,蒜苔,黄瓜……愤愤的一股脑全摔在了侯天骐的身上:“而且,而且,你知道我还发现了什么吗?在靠近冰箱的壁上竟然还被冻出一块黄黄的冰碴子!你,你,你今天要不说我还没当回事,你知道吗,我现在都不敢想,一想我胃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