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想想还是得说实话,张之极卧室人多嘴杂,得打发走闲杂人等。熊辰豪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请求道:
“张大人的病,小子多嘴,有点体己话想说,还请大人屏退他人。”这事关病人隐私,非病人家属,无关人员都给我退出去。医院不都这么说嘛。
张之极见小郎中挺靠谱,以为他要说些难言之隐,便叫一干人等出去,留下蓝衣亲随一人。大牙想来蓝衣人地位挺高,类似于宫里的后宫总管太监吧。
熊辰豪告声罪,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和盘托出。当然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这话断不能说,不然肯定被张之极当作妄言。熊辰豪说完静静的等张指挥发落。
“如此说来,你是魏公公要的人?”张之极听了半天总结道。
要的人?此话怎么听的暧昧啊,应该说是魏公公要命的人才对。
熊辰豪承认,自己正被锦衣卫追杀。
张之极一脸肃然的说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按理说我应该保你一命。只是魏公公如今得势,辽东之败又非同小可,皇上震怒。我看你暂时躲避些时日为好。”
大牙没指望张之极此时袒护自己,寄希望于将来。天启归西之后,能出面美言几句。再说自己与张指挥就这一面之缘,要他舍着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与阉党作对,想都不用想。人家又不是你亲舅舅,是亲舅舅也不能干。
“小子不敢奢求眼前,只望三年后皇上驾崩,新皇登基,张大人能于新皇帝面前,替家父代为挽回,以求拨乱反正。”熊辰豪说道。大牙也是求进心切,阅历不足,直接说出三年后天启要完的事来。
张之极听的虎躯一震,正色道:“大胆!无知小儿,竟敢咒骂皇上只三年寿命!给我绑了,回京送给魏公公!”
边上蓝衣亲随摞起袖子,准备捉拿朝廷要犯。
大牙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张之极是如此翻脸无情之人,救他干啥?不过他还有杀手锏没用呢。
“张大人,你尽可以抓我去向魏忠贤示好。不过三年后魏忠贤失势阉党被清算,国公府怕难逃勾结阉党的恶名。到时候你能否顺利袭封英国公,就未可知了。”熊辰豪正气凛然的站立,坦然说道。一副“他强任他强,三年拉清单”的自信表情。
熊辰豪这小子,不知道那来的底气。一口咬定天启皇帝三年后要驾崩,魏忠贤要完。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天启皇帝正当壮年,连太子都没有。魏忠贤正是当红辣子鸡,号称九千岁。说他们两三年后双双嗝屁,教张之极如何敢信?
张指挥一拍手掌,说道:“你小子给我过来!现在该轮到我给你治治病了。”他认为熊辰豪叫仇恨蒙蔽了双眼,因此盼着当朝皇帝和魏公公早死。
孩子,你这是病,得治!
熊辰豪站着未动。蓝衣亲随骂道:
“不识好歹的东西!公子爷给你治病呢!还不快过来!”
熊辰豪杵着不动。
“张大人若不信,请暂等三年自然见分晓。”熊辰豪补充道。
“皇上什么时候归天我不知道,不过你再不配合治疗,马上要死!你知不知道?”张之极张太医苦口婆心的劝道。
大明这是什么风气,郎中给人治病得求着病人!
大牙心说你打算咋治?割舌头还是割脑袋?割舌头治标,割脑袋才是治本。不过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这么说。明史就这么写着:天启皇帝三年后“薨”!对,用的这个有文化有逼格的“薨”字!
又不是我熊辰豪说死的,天命如此!
天命!你们古人不是最信这个嘛!
“张大人,你想不想知道三年后谁承继大统?”大牙想激起他的兴趣。
你,你,你!都开始操盘三年后谁当皇帝的事来。
年轻人,你很膨胀!膨胀的要飞啊。
病入膏肓!张之极心里断言道。
不过他确实有些兴趣,想知道下一任皇帝会是谁。如果跟前这小子真是天神下凡的话。
现在,他只当作笑话看待。
“是谁?”蓝衣亲随率先忍不住问道。
“信王朱由检。”熊辰豪轻轻说道。
张之极和蓝衣亲随对视一眼,信王?
英国公张惟贤直接参与明末三大案。可以说是皇帝背后的男人。张之极受父亲影响,对宫廷内的复杂斗争耳濡目染。别的可能不行,政治嗅觉特别灵敏。天启皇帝现在还没有子嗣,信王是唯一留住京城没有就藩的藩王。作为明光宗唯一两个熬到成年的子嗣,哥俩感情一直挺好。万一天启皇帝没继承人,信王被皇上遗诏立为接班人不无可能啊。
张之极认为这话倒不全是胡说。只是,如此信誓旦旦,不似一个十多岁孩子嘴巴能说的出的。
“谁告诉你的?”张指挥终于决定,正经对待跟前这半大小子。这小子背后指不定有高人。
谁告诉?我怀里的明实录啊。不过明实录已被哪路做好事不留名的神仙,给偷偷掉包了。大牙可不敢拿出这明实录牌复印机来。
这事怎么编的圆?说自己穿越而来,来自四百年后?前知五千年、后知五百年?文、史、哲,算、术、工,无所不知。更兼有国际政治学术背景,知道大陆体系,海洋霸权。未来大明朝摆脱灭亡、神州避免陆沉,全看自己的了。
说完那些,张大人非一个巴掌将自己扇醒!
穿越?你倒是先地上穿个洞给我看看!
大牙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在校大学生,社会经验不足。要说的通大明精英阶层中的领袖人物,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他便想起影帝袁三叔来。
得搬救兵!把预言来源推给三叔,祸水引三叔头上。
袁老三惴惴不安的等在前头,熊辰豪这小子无知者无畏,敢到张之极面前充神医,怎么一个时辰还没出来?别闯出祸来吧?
正担心着,言驿长过来请他进里头。袁敬忠拉着洪贵,教训他几句不可说话,便跟着言陵旭穿过几个厅堂,来到张之极的卧室。
张大人现在恢复的不错,袁敬忠进来这会,又喝了一碗盐水,一碗水煮苹果。
袁老三拉着洪贵,行礼拜见张指挥。张之极抬眼一看,浓眉一抖。
一脸的不修边幅,与世俗之人皆不同。
身边带的小道童,穿戴更不同凡响。下身一件裤衩,上身一件——后背上扛两裤腿管,莫非也是裤衩?
高人!果然是高人!
“这道童的衣服有点新奇啊。”张指挥笑着说道。
“禀大人,此乃露脐装。”袁老三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开始进入状态。
“露脐装?”
“正是。”袁老三将熊辰豪讲过的大汉后宫香艳风俗,鹦鹉学舌的给张大人照搬一遍。张之极身为贵胄,风流韵事如云,哪能不好这个?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听完对袁高人点头赞许。
高人就是高人,研究的学问都如此不同凡响:大汉后宫丽人裙饰。
“你就是袁敬忠?”张之极问道。
袁敬忠谦恭的称是,他估计熊辰豪全盘说了。两人是逃犯,朝廷命官面前得收敛点,不可造次。
“听熊辰豪说,你对我朝局势走向洞如观火啊。算出皇上啥时候殡天,魏公公啥时候下台。”张之极转入正题,收敛语调说道,“更知道信王将继大统。说说看,你怎么算出来的?”张指挥说完,一双眼睛犀利的瞪着袁敬忠。
你要是胆大妄言,我就地把你这妖言惑众之徒给办了。
张指挥说的袁敬忠一阵心虚胆寒。
我啥时候说过这个?我连信王是谁,我,我都不知道。我还算出他继位?袁敬忠一脸懵逼。
大牙看出袁三叔要露馅,赶紧接话道:
“张大人,我三叔他上知五千年,下知五百年,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我们周围人都叫他小诸葛。”
小诸葛?袁老三一想完了!你小子,我送你一个小华佗,你回赠我一个小诸葛。还上知五千年,下知五百年?
袁敬忠转头狠狠的瞪一眼熊辰豪。你就编吧,把我往火坑里推,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诸葛?”张之极不以为然的问道,“我看熊廷弼之死你就没算出来嘛!”
“禀大人,小人早一年前就算出来了。小人一直劝熊经略辞官回乡,躲避血光之灾。熊经略亦提交辞呈,可惜朝廷不听。不然,便无今日之局面。”袁敬忠开始入戏。他与熊辰豪的内部矛盾先放一边,顾全大局重要。
张之极想来,熊廷弼确实上疏请辞过几次。他与辽东巡抚王化贞不和。王化贞仗着魏忠贤撑腰,实际掌控辽东大局,将熊廷弼这个经略架空了。
“熊廷弼的事暂且不论。你凭啥敢说皇上三年后殡天?”张之极问道。
凭啥?凭熊辰豪那小子一张嘴呗!
袁敬忠到底江湖经验丰富,略一思索,便说道:
“小人曾拜一位世外高人为师,习得谶纬之学。”
别说,明代谶纬之学虽不能登大雅之堂,可大有人信。张之极知道,天启皇帝就养着这么几个懂行的高人。每天帮皇上掐指一算,预知祸福:
下午干木工还是上午干木工;早晨出寝宫,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今天适合临幸那个妃子,用那种颜色的床单。诸如此类。
别说皇上,张之极老爹张惟贤也养着这样一个高人。
所以说,你要真有本事,我张之极会信。
“空口无凭,你拿出点神通来我瞧瞧。”张大人说道。
袁老三想,这好办。熊辰豪怀里就有个神通。不过可不能直接显出那账本的厉害,不然铁定叫张之极连书带人卷走。
只听袁敬忠咳嗽一声,请把椅子落座,说道:
“小人会念咒,凭空变出物件来。”
“有这神通?赶紧变来我看!”张之极来了兴趣。
“大人莫急。小人需要一物为原型,小人会变出跟它一模一样的物件。”袁敬忠慢悠悠的,坐着说道。
蓝衣亲随说道:“公子爷,不如将大同知府送的千年人参与他,叫他变出一支来。”张之极点头同意。
蓝衣亲随忙翻箱倒柜的找那支千年人参。大牙只得叫苦。蓝衣亲随眼光好毒,一下子切中要害。明摆着人参为有机物复印不出来嘛。
“且慢。张大人,人参为易腐之物,小人变不出来。需得世间珍贵硬实之物件。”袁老三如实交代道。
“你早不说清楚!”蓝衣亲随已经翻出那盒人参,见袁敬忠如此说,没好气的说道。
张之极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白玉,通过亲随交给袁老三。
赶紧变吧!
袁老三作手势不行,还得拿一本书过来。
老兄,你这什么毛病?有话能一气说完吗?蓝衣亲随气鼓鼓的走去找书。
卧室里倒有一个书柜,蓝衣亲随抽出一本,交给袁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