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源传完话后,叶向高连着两周未派月娥送消息,周董最好她不要来,少给自己惹麻烦。自己带的话已经带到,对得起你们给的两万两银子了。至于捞人的事暂时消停会,得掌握好节奏。给魏公公赚了不少银子,周处源想,公公对自己总得有所表示吧?李永贞许诺的校尉该派下来了。
三大殿的工程暂停一周,全面检查后,仍然继续施工。周董得去恒丰红木行上班,准备给宫里头的订单备货。当然,没有李公公的允许,周处源再没有机会走进午门内一步。
他将伪造的左光斗奏章通过魏良卿交给魏忠贤,公公也没说什么。左光斗的奏章被司礼监扣下半个多月。魏忠贤拿着周处源的冒牌货,进呈皇上御览,结果可想而知。东林党人见左光斗的奏章半月没下文,早料到跟杨涟一个结果。肯定不受天启皇帝待见。
皇极殿事故后,皇上听从魏忠贤、王体乾的建议,停止朝议一月。暂时避免与外臣接触,待锦衣卫查出幕后黑手再作商议。皇帝对外臣的戒心愈加严重。这次是搞皇极殿,下次会不会搞皇上自己?
君主年弱而臣僚势大,乃国之大忌,不可不防!
左光斗的奏章被打回去。这回魏忠贤没驳回两份奏章,只将正品驳回,对左光斗严辞训斥一番。
天启皇帝说好的消息一直没等来。原来是李永贞作了工作。李公公因为皇极殿事故被罚俸禄,倒叫周处源露了脸。他心有不甘,便向魏忠贤进谗言。说周处源有野心,想越过他俩接近皇上。
魏忠贤听李永贞如此说,便留了心。等天启皇帝说起,想要启用周处源,魏公公好言劝阻。他认为周处源颇有些才干,然而毕竟是个少年郎。需要多加历练,过早提拔反助长年轻人的骄纵之气。时间久了不好驾驭。不如叫他下基层历练两年,打磨心性有助其成长。
朱由校听完魏公公的话,打消了破格提拔的念头。将周处源的出路交由魏忠贤去安排。不过皇帝仍然奖励与周处源一起排险的三位匠人,免除他们的匠户身份。交给他们一份好差事:
皇商。这皇商不用干别的,专门负责替天启皇帝进红木原料,供他生产红木家具。之后将皇上制造出来的家具卖掉。三位得此皇差,喜之不尽。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做红木生意的周处源。
这日三人找到周处源的红木行,喜滋滋的告诉周董皇上对三人的恩遇。周处源听了颇感欣慰,他们都有奖励,何况自己呢?他记得楼外楼喝酒的承诺,便请三人同往楼外楼一叙。上酒点菜毕,四个人就聊开了。游符仁年岁最大,年逾不惑,祖传三代皆是匠户。有一手红木雕刻的好手艺。方侯生是出主意绑柱子那位,他年纪最轻,刚过二十,做榫卯结构非常拿手。最后一位名叫周光远,三十来岁。特长是横平竖直的精度控制,眼力劲非常好。
三人的组合可以算是绝配了,用来做红木家具肯定质量过硬。周处源在崔三才被杀后,正缺行家里手。他便有意请三位加盟,将红木行做大做强,往产业链下游的家具拓展。三人这身富贵就是跟周董混来的。他有现成的场地,现成的货源。听周处源如此提议,三人当然同意。
周处源回家与魏良卿一商量,拟将崔三才死后空出的三成股份,白送给三位皇商。魏良卿一琢磨,有三位加盟,以后皇上用的红木、做的家具,全部恒丰行包圆喽。皇帝的金字招牌加持,生意肯定红火。
他击掌赞叹道:“兄弟,你的主意不错,这生意铁定火!不过咱们不能亏待人家。不如让一半股份给他们叄,咱们俩占一半。以后指望他们给咱们赚钱呢!你觉得咋样?”
魏良卿都如此说,周处源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两人商量好了,第二天恒丰红木行便打出广告幡子:
恒丰红木行,皇上钦点的独家供应商。
开工做家具就得重新进货。皇宫里的买卖赚来的钱,提前付掉崔三爷家人的八万两银子,剩下的银子全部用来进红木。三位木作匠人把关货源质量,自然可以放心。崔三爷旧有的货源渠道得知恒丰红木行成为皇帝木料独家供应商,开始重新进木料。纷纷找上门来,谈长期合作。
不出一月,红木行的木料和家具便畅销整个京城。买家拿着现银排队购买。如此场地变得十分紧张,几个人一商量,盘下周边一些土地,凑成一百亩大小的场地。一半辟做仓库,一半做经营。前店后厂,方便管理。
要做家具,光靠三位皇商亲自动手,订单得排到三年后。木匠人手严重不够用,预付全款才能排到前头。周处源便叫他们招收学徒,包吃包住,待遇从优,有从业经验的优先。消息一出,应者云集。周处源他们四人亲自把关,恒丰红木行从三千应聘者中,挑选出德艺双馨的十二人。年龄在十八岁以下,招收为第一批学徒。
恒丰红木行选个良辰吉日,当日宾客盈门,来捧场的客人坐了八十大桌。红木行披红挂彩,鞭炮炸鸣。时辰一到,游、方、周三人各带四位徒弟,众人面前隆重的举行拜师仪式。周处源啥都不会,但是被三位皇商尊为带头大哥。凭的就是他能在皇极殿上孤身撑住立柱,留下两个入木三分的掌印的壮举。
十二学徒拜完师傅,北面再拜周处源为“大禅师”。
大禅师这个称号,周处源想了一日才想出来的。他是木行的当家人,应该用个叫的响的尊称,以后进来的学徒方可跟着叫。本来他想叫祖师爷,回头一想,木工祖师爷似乎是鲁班,他不敢造次。再说如此叫辈分上占三位皇商的便宜,不太妥当。
后来想用大法师,犹豫再三觉得有点妖僧的感觉。最后决定叫大禅师,听着就是道行高深、德高年长。虽然他只有十四岁,不过没关系,过完年十五了,当得起大字。
大禅师给十二门徒赐名一个“云”字,各人自己姓后面加个云字,以示加入师门的辈分。比如其中一位赵浩生,改名赵云生。一听名字就知道,他爹牛逼!五虎将赵云是也。
至于云字出处,取“云从龙风助虎”之意。十年一个辈分,用完六个字,周处源差不多作古了,字号重来一遍无妨。
如此热闹的场面,按理说怎能少了魏良卿?周处源最初请他出面当这个大禅师。但魏忠贤处在风口浪尖,他提醒大侄子最近不可抛头露面。千万保持低调,别再授人以柄。如此魏千户才躲在幕后不出场。
皇上这些年制作下大量的家具,要三位皇商负责卖掉。周处源认为物以稀为贵,你一股脑儿搬出去,价格高不了。他想出个办法,搞限量拍卖。
恒丰红木行一周拿出两件皇上亲手打造的家具,摆出来无底价拍卖。价高者得之。京城甚至周围五省的臣民得到消息,可就轰动了。皇上亲手打造的家具,谁买回家去都会门楣生光!大家伙一起叫价,价格很快窜到天上去。
譬如一把普通的小叶紫檀太师椅,市场价不超过五十两。卖到八千两,买的人跟捡到宝似的。买主也放心,谁敢在京师明目张胆的造皇帝的假?即便是造假专业户周处源也不敢呀!
那财主买回家去。皇上作的家具,不敢随便用呀。这玩意可凝聚皇上的心血,得摆客厅正中间,恭恭敬敬的供起来。
一有客人来,他必定先带你介绍一番,以示荣耀:
“兄台你看,这是皇上亲手做的太师椅!皇上怕我太操劳,送一把太师椅,叫我客厅里坐着多歇会。”
客人说道:“这有啥?我家客厅可摆有两件皇上亲手做的。”
主人一脸仰慕之情,忙问道:“皇上对兄台的恩宠,非同一般啊。敢问是哪两件?”
“一个饭桶,一个马桶。”客人回复道。
饭桶、马桶两正神,搁客厅当中供着。这户人家的格调很高雅。
客人解释道:“皇上怕我吃饭、拉屎太操劳,特意给我做的。”
没错,吃饭拉屎搁客厅里一块解决,少走路脚不累。皇上考虑的很周到。
皇上的手艺如此受市场追捧,天启皇帝得到消息也很欣慰。魏忠贤在旁边说道:
“皇上,恒丰红木行是老奴叫侄儿魏良卿特意开的,专门供三个皇商卖皇上鬼斧神工之作。”
魏良卿此事办的好!深得皇帝的赏识。天启帝便下旨擢升魏良卿为世袭锦衣卫千户,不出意外的话,他后辈每代当有一人当锦衣卫千户。作为恒丰红木行实际经营者,皇帝木器销售操盘手,周处源却无封赏。
好在周监生无意跟魏良卿比,谁叫人家有个魏大爷呢。不仅有个魏大爷,还有个客大妈呢!作为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真当的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周处源心态很好,假如现在依附魏忠贤攀上高枝,到时候会摔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