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源的《明实录》宝贝疙瘩打印银子不上心,打印别的物件倒是毫无压力。譬如魏千户原配夫人有个镶蓝宝石的孔雀开屏金步摇,早前宫里郑皇太妃赏赐给魏忠贤。魏公公自己戴不了,转送给魏良卿,赏给侄媳妇。某天魏夫人戴头上一步一摇的显摆出来。如夫人晓月看到,心中不甘,吵着魏良卿要一个同样的。
魏大人没辙,总不能再问魏大爷要一个吧。大爷一巴掌扇死你!
你小子要上瘾了?老子上哪给你弄个一模一样的?
让我上郑太妃那边抢去?
后来魏良卿发现周处源认识一个造假高人,便偷拿出老婆的金步摇。请兄弟伪造一个假的,只要晓月看不出真伪就行。周处源为了兄弟家庭和睦,少不得答应下来。悄悄打印出一个金步摇。
如此,魏家两位夫人头上皆戴上一模一样的。正房看丈夫这么快给小的买个新的,心下失落的很,便没兴致再炫耀金步摇,取下不再佩戴。晓月见此,以胜利者的傲娇姿态,继续佩戴金步摇,正房面前晃来晃去。
瞧瞧!我的可是新买的,以后少在我面前得瑟!从来新人换旧人。
周处源瞧出魏夫人的憋屈,他心有歉意。魏良卿明显的喜新厌旧嘛。他劝兄弟道:
“嫂夫人你也得送个什么,两个女子若一碗水端不平,天天攀比这攀比那的。严重影响家庭氛围。”
魏大人想想也是,以后什么都得准备两份。他便叫兄弟再弄个假冒的金步摇。哪怕是冒牌货,要送两人都送。
周处源自然乐意效劳。魏良卿故伎重演,偷出夫人的金步摇给兄弟去假冒。如此魏夫人得到个新的,心里美滋滋的:你只有一个,我有两个,可以轮换着戴呢!
国子监监生周处源一直等待分配工作。魏公公通过魏良卿传话,说是会给安排个岗位。只是眼下公公忙于对付东林党人,需要有点耐心。他最近很自在,魏良卿家好吃好住,得空便去贤达书局看书。今日他端坐书局后院的小房间看书。
“嗨!周公子!”眼前一个大姑娘突然出现在周处源面前,喊声吓了他一跳。周处源认出来人是叶春霞的丫鬟。忙笑道:
“原来是姐姐啊!”
那丫鬟见前后无人,走近两步轻声说道:“我家小姐想见你,三眼井胡同候家。”说完也不等周处源答应,转身出去。
周处源楞了半天神。叶姑娘想见我?还主动定好约会地点。这跟后世宾馆开好房间,等自己去临幸一个待遇呀!幸福来的太快了点吧?莫非谢我上次通风报信之恩,打算以身相许?
周处源立马打消自己的非分之想,人家是秀女,皇上要的女人,大好的前途。怎么会看中一个小小的监生?
无论如何,叶姑娘一片好意不可辜负也。周处源即刻出门,寻访三眼井胡同而去。走得半个时辰,七拐八拐的问到一个叫三眼井的胡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幽会也不找个近点的好找的地方,万一找不到,岂不是遗憾终生?周处源有点想不通。
轻敲院门,一个年轻小厮来开门。周处源报上名号。小厮果然领自己进去。关上院门,引导周处源走到东边一间瓦房。房门开着,里头传出女子的说话声。周处源门口停步,姑娘家的房间他在弘农府闯过一次,教训深刻。如今得留点心,注意礼教。
他咳嗽一声,报上名号,只听里面传话:
“周公子请进。”
周处源这才敛一下衣裳,稳步迈进姑娘房间。今天是你叶姑娘叫我来幽会,不是我不顾礼教主动勾引秀女。皇上责怪起来,我说的过去。
周处源走进来,屋里头陈设简单,炕上坐着叶姑娘,她的丫鬟站立身边。小厮关上房门,外头站定。
屋内有个丫鬟在,不算孤男寡女,料无奸情。不过门外把风的人一样不少,周处源觉得今天的事情不简单。
叶春霞今朝看周处源的眼神别有不同,她笑着起身道万福,开口道:
“春霞先谢过周公子,前几日递消息给我。”
“区区小事,不足姑娘挂齿。”周监生装作小事一桩的样子。其实他这么做很危险,若叫魏良卿察觉,便是跟锦衣卫为敌。
“月娥,快将东西拿来。”叶姑娘吩咐丫鬟道。
丫鬟转身从炕上包裹里取出薄薄一件黑木匣子,如书本大小。交到小姐手里。叶姑娘起身,双手捧着要送给周处源。周监生慌忙摆手回绝:
“叶姑娘快收起来吧,周某不敢受此大礼。”
他认为里头一定是什么金银珠宝,作为自己的酬劳。这些东西他不缺,想要多少可以打印多少。
叶春霞硬送到周处源手里,“给你你就拿着!你别觉着嫌弃,打开看一下。”
周处源不好拂人家姑娘的好意,万一是件鸳鸯香囊什么的,倒成就一桩美事。他满心欢喜的打开木匣子一看,里头是一本小册子。
周处源疑惑的看看叶姑娘。啥意思?你给我写的情书?
叶姑娘微笑的看着周处源,那眼神充满期待,或许带着点崇拜。周处源拿起小册子,打开封面第一页写的是:
左副都御史杨涟疏议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十大罪状。
好长的标题!一口气读完会缺氧。
周处源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情况?给皇上的弹劾文,怎么送给我?难道叶姑娘将自己当皇上不成?
周公子马上合上奏章,问道:
“叶姑娘,何故将杨涟的奏章交给我?”
叶春霞神情肃穆,郑重的说道:“周公子想必也知我大伯素来跟魏忠贤不和,既然公子上回担着杀身之祸透露消息给小女。想必公子定然有所依仗。”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处源怎么觉得云里雾里的。
“姑娘有何话,不妨直说!”周处源说道。
“如今朝臣们想见皇上一面不太容易。本来此奏章需由内阁转交司礼监。我大伯担心魏忠贤从中作梗,皇上听不到大臣们的忠直之声,故此想拜托周公子代为玉成此事。”叶姑娘如实说道。
原来如此!我又不是太监,交给我没有用啊。周处源听完更加纳闷了。他转念一想,此事很蹊跷。叶向高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弹劾文交由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何况自己帮魏良卿解围的事,东林党大佬应该早已知道。他们不怕我转手将奏章交给魏忠贤?再说自己跟皇上不熟,给我奏章我也交不上去呀!
臣妾做不到呀!
“周某感谢叶姑娘的信任,只是我与皇上不熟,怕有辱使命。”周处源实话实说。
叶姑娘理解为自谦之辞。她大伯叶向高确实将杨涟的奏章交给侄女叶春霞,命她转交周处源。叶阁老是个谨慎小心之人,为何如此信任一个对方阵营中的人?原来此奏章非彼奏章。杨涟的最新弹劾文列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而此文只列举十大罪状。且其中多为上次八大罪状中的陈词滥调。对魏忠贤来说无甚威胁。
假如周处源直接向魏忠贤告密,魏忠贤一定会问奏章来源。周处源怕是不好交代叶春霞的事情。毕竟他给叶向高侄女通风报信的事情,上不了台面。所以大概率周处源会隐匿不报。即便周监生真找个理由,披露给魏忠贤。叶向高也不怕,此奏章如同一个烟雾弹,可迷惑魏忠贤。表明东林党眼下没有什么实质性危险。不过故伎重演的弹劾罢了。
那么叶春霞为何要托周处源转交给皇上呢?此乃叶向高投石问路之举。假如周处源真能直达天听,那么周处源的身份一目了然:
皇帝的亲信!且独立于魏忠贤。
叶向高可以借助周处源,多一条君臣沟通的桥梁。摸清楚皇上的底线,尽量避免直接逼宫带来的不确定性风险。
一旦证明皇帝利用周处源来调和两边的矛盾。叶向高认为事情就没有到决裂的程度。应该继续好好沟通,做做皇上的工作。
如此一石双鸟之计,东林党大佬认为稳妥可行。便有叶春霞的这次安排。周处源在叶向高眼里有如此大的价值,他自己都不知道!
“此事关系天下苍生,小女子恳请周公子代为陈说!”叶姑娘一脸真诚的说道。她将大伯说的话当真,以为周处源真是皇上的人,杨涟的奏章亦是原版,不是假冒伪劣。她真想帮大伯这个忙,促成周公子上传天听。
叶姑娘如此恳求,周处源真有点骑虎难下。他很想春霞姑娘面前装一回逼,当自己有大能耐。可这事实在是超高难度。皇上深居九重宫禁,岂是周处源随便见的?
除非,自己再穿越一次,侥幸当成太监。
当太监,可不好玩!人生将毫无乐趣!
周小公子怀疑自己弘农知府钱谦益面前吹的牛逼,东林党人当了真。真以为他周处源身怀皇帝密旨。
自己装的逼,再怎么苦逼也得装下去。周处源犹豫再三,下定决心,试试看吧。他回道:
“如此,周某勉为其难吧。”
叶春霞闻言欣喜极了,双手一拍掌,说道:
“小女子先谢过周公子!您的大恩大德,一定有以为报!”
周处源笑道:“周某不求什么回报,姑娘也不必以身相许。”
“谁以身相许?自觉着脸面不小!”叶姑娘腮帮子一抹飞红,装作愠怒道,“月娥倒是有此想法,公子可笑纳否。”
“姑娘,你别丑我啦!谁说过这话?你自己有意别说我!”月娥姑娘羞的低下头,反唇相讥道。
一句话将姑娘给卖了。叶姑娘板起脸来,教训道:“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看来姑娘丫鬟两个人,推来挡去。拿周处源寻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