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石镇开工厂。杨桐桐的爸爸,杨国文在我的工厂打工。迫于生产压力,资金压力。我购买了淘汰的机器,还让员工加班。这是私人小厂的弊病,也是无奈之举。没出事,一切都好。出了事情,就不可挽回。我抱着侥幸地心里,经营着那家小工厂。后来还是出事了。杨国文在工作中受伤了。为了逃避责任,我躲着不见他。有一次被他堵在了厂门口。我还是推三阻四地逃避责任。在我们的拉扯中,意外发生了。杨国文被一辆路过的汽车撞倒在地,头部磕到路沿上。当成死亡。杨桐桐就在当场。”许远山平静地说完这一切,对着许清波,不偏不倚,客观公正。他一直不敢说出口的事情,现在终于说出来了。许清波怪他,鄙视他,他也接受。现在他终于知道杨国文当时的绝望了。
许清波失神地望着许远山。从许远山的话中,许清波能够想象到杨桐桐的痛苦。可能事实比他的想象还好严重。十多年前,十几岁的杨桐桐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的死亡。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怎样的伤痛,可想而知。十多年来,余红带着杨桐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这一切都是他的父亲一手造成的。杨桐桐恨他也是理所应当。
原来从杨桐桐答应他求婚的那天起,一切都是一场戏。杨桐桐从来没有爱过他。所有的甜蜜都是一场骗局。可是他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现在他还隐隐希望这场美梦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就算是骗他也行。杨桐桐现在已经不屑于骗他了。她只想离开。
“清波,爸的这一生走了很多错路,做过很多错事。你不要走爸爸的老路。好好经营你的公司,再难也不要做违法的事情,更不要做愧对良心的事情。”许远山叮嘱道。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很讽刺。他这样满身污点的一个人,还有资格要求许清波吗?忍着羞愧,他不放心地说出了这些叮嘱。也许他早就该说的。
“嗯,我会记住你的话。”许清波机械地说,像丢了魂一样。
“探视时间到。”狱警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带着许远山走了。
许远山恋恋不舍地往了一眼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许清波,最后跟随着狱警的步伐,走进属于他的归宿。在那孤寂的牢狱中忏悔,为了他所犯下的罪孽。
因果轮回。如果许远山没有逃避责任,唯利是图,枉顾他人的性命,一切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没有为富不仁,为非作歹,做违法的事情,那么现在他也不会落得日此下场。
许清波在许远山走后,终于落下了泪水。原来错的不是杨桐桐。作为许远山的儿子,杨桐桐的报复是他应该承受的。只是他对杨桐桐的那颗真心从来就没有得到珍惜。他掩面痛苦,为他自己,为杨桐桐,为这命运安排的可笑的结局。
他悲伤失意地走出监狱大门,驱车去了青石镇,杨家村。杨桐桐的母亲,他的岳母,那个勤劳朴实,善良随和,热情平和的农村妇女,因为他父亲的过错,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艰难地抚养杨桐桐长大。这其中地艰辛,他一个外人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也可以想象。生活的压力一下子落到了一个女人的肩上。不可否认,余红是坚强的。这些年,她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守着杨桐桐过日子。很多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劝她改嫁过。但是都被余红拒绝了。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许清波觉得他都应该要去看望余红。她是杨桐桐母亲。他娶了杨桐桐,却没有正式地拜访过余红。现在他终于知道杨桐桐为什么不让他见余红了。结婚这样的大事,杨桐桐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余红。她早就打算好了一切。他从来就不在她设定的未来之中。
他为杨桐桐付出了那么多,他那么地爱杨桐桐,最后得到的却是这些。他想要怨恨杨桐桐,却连一点立场,一点底气都没有。只有深深的愧疚和痛惜在他的心口滋生,疯长。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和记忆。许清波这次驾轻就熟。他很快来到了杨桐桐的老家。这自然朴素地有点破败的村落,还是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简单的两层小楼掩映在高耸茂密地白杨树林中。一些没有人居住地老房子,坍塌了,落下一地的红砖,红砖上青褐色的青苔和雨痕,记录着时间的流逝。破碎地瓦砾中,不知名的杂草生长茂盛。比可以种植地花草还要青翠茂盛,就是杂乱无章,看上去没有那么美观。但是生机勃勃,不法自然的美妙。
这就是杨桐桐从小长大的地方。许清波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亲切熟悉之感。上次走的匆忙,他都没有好好地看看这儿的景色。
车子在农村小路上缓缓地行驶。许清波环顾四周,观察村里的风景。关于杨桐桐的事情,他都想了解。恍然一瞥,他看到了田地里一块坟前的墓碑。“杨国文”三个字瞬间刺激着许清波的神经。杨桐桐的父亲,他的岳父,那个因为他父亲而死的人。
许清波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步一步地蹚着过膝的花生苗,走到坟前。怀着愧疚的心情,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为我爸爸所做的事情向您道歉。对不起……”
他在田间站立了很久。
中午时分,许清波把车子停在村里的空地上。这是不知道谁家闲置的空地。地面上零散地种着几棵松树。地面上上不满了小草,星星点点地开着多黄色的蒲公英。
许清波走在村里,沿着狭窄的只有两米宽的小路,走到了杨桐桐家。他还没有敲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凶恶响亮地狗叫声。
“阿姨,您在里面吗?我是许清波。”许清波小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