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一个瞎子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会不会觉得不适应,会不会不适应,答案当然是不会,对于瞎子而言到哪里都是一样,都是一片漆黑。不过最近在丰城待着确实比之前好玩儿了很多,因为公仪缭一直都守在我身边,带我去了好多好玩儿的地方。
问他为什么不去做自己的事情,他则十分严肃的说他正在做自己的事情啊。美其名曰陪在我身边给我治眼睛,说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他是以此为借口可以好好的玩呢?
我曾表示过想要离开的想法,可是公仪缭总是推三阻四,说是答应了别人要将我的眼睛治好,做人要言而有信。又说什么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不宁之类的大道理。总而言之,他立志要做一个顶天立地诚信之人,如此,我便也不好在多说什么,能将眼睛先治好这自然是最好的了。
自从在这里住下来以后,我就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人,偶尔听下人们说道自家的主人。这家的主人是一名姓黎名月的将军,此次似乎是为了边城的战事来的丰城,近来燕回城战事吃紧连带着丰城的将士们也胆战心惊,生怕那天早上醒来就看见兵临城下的场景。
可是日子还是得过的,城墙上是精神抖擞的士兵,而城墙下则是一片祥和的景象。百姓们依旧关心着每天的柴米油盐,依然会因为一言不合而针锋相对甚至是大打出手,好似战事依然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
最近跟着公仪缭整天四处游玩,胡吃海喝,眼睛没治好倒是把嘴巴养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这样下午估计以后的日子就得饿肚子了。
我们又见到黎越的时候已是我在他的府上住了半月之后了,彼时我与明镜正一起在大街上闲逛,而我手上正拿着一串娇艳欲滴的糖葫芦。
“你怎么出来了,伤都好了吗?”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
我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得一口吞下了嘴里的糖葫芦,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我被噎住了,硕大的糖葫芦卡在咽喉部,气管被压迫,呼吸十分困难。幸亏身边的人立刻发现了我的一样,在后背上轻轻一拍,那颗果子就被我吐了出来。耳边传来公仪缭揶揄的声音:“你着什么急啊,都拿在你手上了,你还怕有人和你抢啊。”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可是想着我的救命恩人就在面前可不能失了礼仪,忙整理了仪容:“没事了,近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关心。”
黎越听了之后没在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的脸上又看了看。刚刚明明在这张脸上看到了明媚的笑意,笑的是那么的自然纯净,可现在却只剩下一脸的平静和淡淡的疏远。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面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回去的一路上都没什么话,静静的走着,忽然觉得这回去的路真是从未有过的漫长。虽然按理说自己应该表现得殷勤一些,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威严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所以当我面对公仪缭的时候可以自由随性些,可是在黎越面前的时候却怎么也随意不起来,也不敢随意。
因为我身体不是特别好,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就在房间里吃的饭,用完晚餐以后,又将公仪缭给的药喝掉,便在自己的院子里慢慢的散着步,青玄在身后跟着照顾。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的池边坐下,便让青玄下去休息了,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
喝过药以后舌根有些发苦,但是却不想去吃蜜饯缓解一下。其实公仪缭给她的开的药她知道有哪些药材,可是这些药材放在一起却仅仅是调理身子罢了,并没有其他什么药效。之所以一直都喝是因为知道这些药没什么害处,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奇怪,奇怪公仪缭为什么拖着不给自己治眼睛,他想将我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素雪就这样一边沉思着,一边皱着眉头盯着下方的水池,月光沉静水池中倒映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单薄且瘦弱。倏尔如镜的水面里的月亮被鱼群打碎的支离破碎,就像细碎的星光洒满整个水池。寒风吹拂而过撩起了素雪的及腰的长发和她身上的白色轻纱,白衣黑发在月光下在寒风里相互缠绕着纠结着。月光自头顶倾泻下来在地面上,就像满地的银霜,又像纯净的白雪。柔柔的月光淡淡的打在素雪的脸上,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不真切,就像随时会脱离喧嚣的尘世消失一样。
当黎越鬼使神差的来到素雪住的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他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坐在月下池边的人,直到感觉到有些冷了,见那人依然坐在水池边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上前的时候,素雪慢慢的站了起来摸索着回了房间。
黎越站在原地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心里一阵阵的发闷。
犹记得当初在风雪交加的山洞里那人灿若星辰的眼眸,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未思及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走出苍茫的大雪山,只因当初事态紧急便让阿青留下一笔银子就当是她对自己救命之恩的一些报答。当阿青将调查到的事情如实报上来的时候,心里有些微的不忍和愧疚,如今她这幅样子也是有自己的责任吧!
当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纷乱嘈杂的大街上,拥挤的人潮中一眼就看见了她,当时看见她走路的时候有些异常还以为是因为拥挤的缘故,可是看见她被人挤到地上的时候,心莫名的跳动了几下。
看到失控的马匹直直的冲向她的时候,发现她就那样愣愣的坐在地上,眼睛看着其他方向,只是用耳朵朝着马蹄声的方向似乎在用耳朵在辨别着什么。心底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的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在自己还没有理清楚是什么原因的时候,身体先有了动作,祭出随身携带的冥潭,利剑破空而去直直的没入疯癫马匹的脖子,鲜血溅到了她苍白的脸颊上,同时也让我看到了她那双无神空洞的眸子,心底里蓦然升起的恼意让我有些控制不住,抬脚将继续冲向她的马匹踢了开去。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有些惊慌失措的面容,不免有些心疼又立刻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可是她不认得我了,也是不过是萍水相逢,如今她的眼睛又看不见了,自然是认不出来是他。
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