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是觉得,你收拾不了的烂摊子,我可以帮你解决吗?还是说,我顾蠡就是好欺负的?”顾蠡端起桌上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屏风后,躲着偷听的男子,看着顾蠡拂袖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笑意,默默叹息。
我的蠡儿,真是任性啊!
“沈亚,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帮?还是不帮?”
“她是个有主意的,等她实在收拾不了,我再动手,也不会迟。”
沈亚向来如此,对待顾蠡,自由而不放纵。
“沈亚,我有话要和你说,”仲裁心里憋得难受,心里有事,不说出口,就憋屈得很。
那次,我去了抚州,见到了她。还故意偷了你的碧玉花簪和累凤钗,只为了让她对你死心。可我没有想到,你们执念如此之深,顾蠡为你,再也没有真正的欢愉。
仲裁看着面前的沈亚,还是说不出口,因为说出了口,沈亚该会有多为难啊。他每一分为难,都是他心头扎着的荆棘。
“呃,仲裁,你有话,你倒是说啊,这么吞吞吐吐,是什么意思?”沈亚见仲裁半晌不说话,催促道。
“呃,我忘了,”仲裁摸摸后脑勺,一脸懊恼。
十月廿一,翠微阁上有一场诗会,这灾荒年间,也不乏附庸风雅之人。这场诗会,林林总总也有三十几号人,热闹极了。
世人闻乐则喜,听丧则悲,可祸福相依、乐极生悲却是常事,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人心不够通透罢了。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顶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过了许久,没有人搭理,声音渐渐微弱下来,平静得像躺在棺材板里的死人。
那躺在地上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一股股流到地板上,慢慢凝固,由鲜红色变成暗红色,鲜活变得死气,像地狱血池一般。
第三日,翠微阁洒扫的老婆子洒扫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像是发酵多年的尸虫。便循着气味,打开了顶层楼门,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一个长满蛆虫的头颅,一条条肥胖的蛆虫在鼻孔里钻来钻去,蠕动翻滚。
一时间,翠微阁中的惊人惨案在地城传遍了。城主之子,在翠微阁被人杀害,尸身不知所踪,只剩个没有眼珠的头颅,早成了地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城主,我听说令郎……”顾蠡腆着脸皮,又上了城主的门。
“别说了,我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现在,难道连顾姑娘都要来耻笑我?”城主双眼浑浊,明显是哭了许久。
城主在地城素有威信,御下极严,对百姓也极为严苛,这城中哪个人不想他从云端跌至谷底?如今他独子被杀,香火无人继承,便有好些人躲在暗处看笑话。
“城主,我不是来看笑话的。实不相瞒,那日你向我求救,我拒绝你,一则是我心里对你不满,二则是那日前,我一个哥哥被人谋害,死状极惨,与令郎极为相像,”顾蠡看那城主暴怒的模样,便知道,这件事,有九成把握。
“我现在,无暇顾及其他,龙老四都快杀进城来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啊。我苦命的儿,他一走,我该如何是好啊,”城主舐犊情深,竟流下泪来。
“难道就看着自己的独子死得不明不白,却无所作为吗?”顾蠡反问道。
“这件事,就先搁下吧,等我处理完灾民的事,再另做打算,”城主痛失独子,以致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难过不已。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苦甜参半。
“城主,这些事情,你我都有责任去解决,去攻克。希望我们能够合作,这样于你我,都未尝不是好事。”
那城主一味望尘叹息,不发一语,面如土色,过了半晌,才勉强点头答应。
顾蠡央了城主,带了个有经验的老仵作,前往灵堂查验。
虽说天气入冬,可那头颅置于棺木才一日有余,却腐臭难耐。顾蠡方一打开那棺材改,铺天的臭气竟像浓烟一般呛入口鼻,令人作呕。
往前一看,面前的景象实在吓人。黄色的脓水和红色的血液交错融合在一起,棺木里一堆红红白白,连着泛黄的脑浆,看起来黏黏糊糊。
那头颅竟和顾西一般,只留两个黑乎乎的眼窝,里面泛着血光,嘴里的舌头也破破烂烂,不堪入目。甚至还有几条蛆虫,在残损的舌头上翻滚蠕动。
那仵作仔细验查,也不住的摇起头来。
“我从事这门行当,也有些年头了,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死得这么惨的。石首两分也算了,这眼睛和舌头也被毁成这样,真是惨无人道,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先生,你可有看见什么端倪?”顾蠡一双眼睛迫切地看着仵作。
“姑娘,我听说你那里还有这样一个首级,不知道可否……”,仵作拿着银针在头颅上反复试毒,却没有什么结果,便想到多一个案例,便多一分希望。
“可那顾西的头颅,已经被我们葬在黄土里了呀。难道要去把它拿出来?这恐怕不合适吧!”棠戟有些惊讶,永州人一向最重死者,凡是入了土的,就没有再刨出来的道理。
“这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在真想面前,这都是空话套话,不能再虚了。这冰棺就是为了此刻准备的,你带几个人去吧,小心点,莫伤着顾西”,顾蠡心里虽不忍,却还是忍下心来,只为了抓住元凶。
棠越带了几个气力大的壮汉去抬那冰棺,冰棺沉重,这些人三步一歇,五步一喘。总算到了攒馆,一行人却早已大汗淋漓,气喘不息。
仵作正要打开那棺木,顾蠡拦住他,要亲自去做,可那冰棺一开,哪里还有什么头颅,里面只有几只煞白的老鼠,叽叽吱吱,摇头晃脑,像是醉了一般。
那头颅竟不翼而飞,可看守的侍卫都说并无异常之处,可这头颅难道会凭空消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