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声大,说明中气足,好养活。”旁边的妇人接话恭维道。
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开始说孩子的事情,不着痕迹的恭维着胡夫人。唐婉秋只见胡夫人满脸笑容,神情里满是疼爱,显然十分开心谈论女儿和小外孙。她不懂胡夫人心思的千回百转,时人把女儿嫁回娘家比比皆是,唐婉秋也不好说什么,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妍姐儿还好吗?”
亲表姐弟的血缘关系还是太近,一定几率上孩子不太健全。其实古人也不是不聪明,也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才有这么一句“姑女不还家”,只是相信的人还是少,况现在孩子的存活率本身就低,所以即使相信也不信邪的大有存在,毕竟把女儿嫁到舅舅家,总比嫁到外头要放心。
她跟妍姐儿也不相熟,只过来谈生意的时候见过那个小姑娘,长相只算清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不难看,但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唯一一次交谈,是小姑娘听说她是跟母亲做生意的,特意跑到门口来堵她,想问她是怎么做的。唐婉秋还未说什么,她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言谈间虽十分幼稚,可是这样的朝气蓬勃,光彩夺目。小姑娘说起算盘眼里发着光,她和顾风光一样是天生爱做生意的人。
可惜被胡县令看到后,怒斥她女儿家不好好学女戒女训,说什么生意,平白丢人。小姑娘的眼神很快黯淡下来,看着父亲当着外人毫不遮掩的训斥,悲恸的看了一眼胡县令就低着头哭着跑了。
那个悲恸的眼神让唐婉秋总是忍不住在意,特别是她见过胡县令是怎么宠爱庶女时。心里总是有些叹息,才出口问道:“妍姐儿还好吗?”
胡夫人一愣,仿佛知道唐婉秋在问什么,笑意满满的说道:“她呀,做了娘还是不安生,总想折腾自己几个嫁妆铺子。偏我嫂子和侄子纵着她,让她折腾,就一点,不许太劳神。我也不怕大家笑话,我娘家是商贾之家,也没什么那么规矩。她啊,就该是他们家的一样,在那只怕比家里还自在呢。”虽是埋怨的话,脸上满是宠溺和发自内心的舒心,不再是之前那个法令纹深深的不好接触的妇人,而是一个满心为儿女操心的母亲。
哦,是了。还有谁比亲娘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唐婉秋听说为了把女儿嫁回娘家,胡夫人跟胡县令大闹了一场,又费心费力的为了庶女谋了高嫁,女儿嫁人时,她把自己最值钱的聚福楼做了陪嫁。
唐婉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筵席过后,唐婉秋和刘明终于回到了家,廖伯和廖嫂子一早就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热水烧好,茶点备好,只等主家回来了。
回到家,唐婉秋是真的瘫软在床上了。从来不知道,她也是个恋家的人,出门两个月,真的还是家里好啊,连床头摆放的小小水仙都那么可爱。在自己家里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着唐婉秋难得顽心的在床上滚了几圈。
“姐姐,廖嫂子炖了银耳汤,你要不要.....喝?.”刘明从敞开的门直接了进来,看见唐婉秋幼稚的打滚,清亮的声音突然划了一个调,仿佛清泉炸裂的清脆声,炸得唐婉秋突兀的做起来。
唐婉秋抬起头,看见刘明瞠目结舌的傻样,恼羞成怒的说道:“你怎么不敲门?”
“我看见门没关。”刘明呐呐的说道,“而且我在外面说了,姐姐我进来了。”声音在唐婉秋愈加凶狠的眼神中越来越低,渐渐消音了。
刚才在筵席上还镇定自若,从容沉稳的少年不安的转了转脚后跟,眼神飘飞,脸不自觉的红了,倒是比唐婉秋更尴尬的模样。
看见刘明难得的局促,唐婉秋反而镇定了下来,她站起来,走到刘明面前,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在床上打了个滚,你小子脸红什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谁让你自己不敲门进来的?尴尬的是我,你还脸红上了。”
说完,刘明更是脸红欲滴,低着头强自镇定的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就飞一样的跑出去了,哪还看见之前的沉稳模样。
唐婉秋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同于时人的笑不露齿,唐婉秋总是笑得比较放肆。笑声悠扬,传到跑出来站在院子里的刘明耳里,更是心鼓如雷。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姐姐只以为他尴尬,却不知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好可爱!一贯从容淡定的姐姐,一贯胸有成竹的姐姐,固然让他心折,可是这样偶尔露出一丝顽心的姐姐,好可爱。仿佛一下子从天上的仙女变成了邻家的小姑娘,让人满心怜惜,也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仿佛努把力就可以握在手中。
为了自己这个想法,他更加心跳如雷,生怕被姐姐发现,急忙跑了出来。
姐姐一定想不到她养大的崽子,在想着怎么把她从天上拉下来,让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刘明略带一丝得意的想到,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露出狡黠和志在必得的笑容。
不知站了多久,或者只是一会。廖嫂子从厨房走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刘明,上弦月的弯刀露出了微微的光亮,应着院子里的刘明脸色晦暗不明。她下意识的喊道:“明哥儿,唐娘子喝银耳汤吗?”
“廖嫂子端过去吧,姐姐在房间里。我今日有些累,就先休息了。”刘明侧过脸,正面对着廖嫂子,微微羞赧的笑着说道,点点头就回房间了。
夜晚廖嫂子端着热水给廖伯泡脚,两个人说着主家这次中了举人,只怕飞黄腾达不远了。廖嫂子突然想到院子里的场景,不由得迟疑的说道:“今日我在院子里看见明哥儿。”
“看见明哥儿不是很正常,住一个院子里,没看见才稀奇呢。”廖伯不解婆娘特意说这个话的意思。
“不是,今天的明哥儿不一样。”廖嫂子愈加踌躇,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仿佛看见猛兽崛起,只觉得汗毛倒竖,十分害怕。可仔细看,还是那个略有一丝羞赧,待他们也十分温和的少年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怎么个不一样?”
“不,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廖嫂子回过神,急忙替蹬了被子的小女儿盖好被子。
“神神叨叨的。”廖伯嘀咕着了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