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刘明回来得特别晚,他下值之后,被王致远拉着和几个同科的进士一起喝酒去了。王致远的地方已经定了,在靠近漠北的一个小县城做县官,位置十分不好,是所有进士当中分的最不好的,民风彪悍,常年有纷争,几个同科都十分义愤填膺,王致远自己倒是很看得开,说是去瞧瞧大漠风景,感受边塞的热情。他过几日就该走了,所以这几日疯狂聚会。
几个人名次有高有低,有两个人也分到了京城做京官,其余的都分到了全国各地,当然王致远的是最差,他也获满了同情。喝完酒王致远和刘明相互搀扶着往家里走,王致远醉醺醺的说道:“你得让唐姐姐多做几罐豆豉酱给我带着,那边肯定我吃不惯。”
“好。”刘明爽快的答应着。
“记得常常给我写信,我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肯定很孤单。”
“好。”
“还要做被褥,要新晒过太阳的,今年的棉花。“
刘明忍了忍,看着王致远一脸惆怅的模样,答应着说:”好。”
“再给我做些香菇酱,酱鸭,泡菜吧,我想着豆豉酱肯定不够吃,多做些,越多越好。”
“...滚!”
“刘弟,你变了。”
“活着回来。”刘明想了想,低声说道。
“放心吧,我大哥会带几个师兄弟跟我一起去,我家世代镖局,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到时候说不定杀几个金人回来。”王致远豪迈的说道。
回到家,唐婉秋已经睡了,灶上有热水,刘明看王致远醉的厉害,便让石墨帮忙拎着水伺候王致远梳洗。自己则拎着一桶热水慢悠悠的往房间走。
刘三看见之后立刻上前想接住木桶:“少爷,我来拎。石墨呢?那臭小子偷懒了吗?赶明儿一定要让他再学学规矩。”
“我让他伺候王兄去了,没事,我自己来吧,没多重。”刘明不以为意的测过身让过了,刘三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体力必然不如自己。尊老爱幼是刘家的美德。
刘三一副感激涕零又十分难受的样子看着刘明,刘明知道不知道这位老忠仆又脑补到哪里去了,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刘三时常这样便秘一样看着他。所以也不在意,一边叮嘱着说道:“刘三叔早点休息吧,我洗过也睡了。”
“我伺候少爷洗漱完就睡。”刘三低声说道。
刘明知道劝说无用,他也就不再劝了。刘三帮着刘明兑好洗澡水,刘明舒服的泡了个澡,刘三收拾着屋子一边说道:“少爷,中书侍郎家的过段时间洗三礼,他跟您是否很熟悉呢?”
“不是很熟,我跟他没怎么打交道。”刘明回忆了一下说道,“不过姐姐跟中书侍郎夫人关系似乎还可以,之前她常来家里走动。”
“那您知道是为何不走动了吗?”接着刘三解释了一下白天跟唐婉秋的对话,说道,“听表小姐的语气是不大想过去赴宴的,但是老奴觉得这实在是个不错的机会,中书侍郎虽然级别不高,可是号称小宰相,吏部户部都有管辖权,还是很值得接触的。再者中书侍郎夫人的父亲是翰林学士,那是您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啊。少爷要不再劝劝表小姐?”
“那又如何?”刘明脸色一变,厉声反问道,“姐姐不走动自然又不走动的道理,她想去就去,不想去谁也不许勉强她?难道我做官还要靠裙带关系不成?这些年姐姐助我良多,还不够吗?”
“老奴逾越。”刘三立刻放下桶,跪下说道,接着苦口婆心的劝道,“少爷如今能有如此成绩自然表小姐功不可没,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放松。不是让少爷去靠裙带关系,只是妇人之间的交往也是十分有必要,若是能够得到一份助力何乐而不为呢?表小姐资助您读书想必也是为了有一份依靠,现如今少爷没有娶妻,妇人之间的来往就只能靠表小姐维系。表小姐只需要多出去走动,维系好这些关系,对您有利,对她也有利啊。日后表小姐若想改嫁,您不是也可以给她说门好亲事吗?”
刘三说着低着头,他知道这些话,刘明肯定不爱听,但他作为刘家唯一还在的老仆,又是看着刘明长大的,总是忍不住替他操一些心。担心刘明未想周全,又总觉得唐婉秋和刘明过于亲密了,刘明对于唐婉秋也过于依赖了一些,家里的钱财全部都是在唐婉秋手上,刘明做什么之前也会征求唐婉秋的意见。再者自己知道刘家是没有这一房表亲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怎么不让人担心。虽这些年唐婉秋尽心尽力,但刘三总有些担心唐婉秋有些其他想法,毕竟少爷年纪还小,容易上当受骗。
刘明本打算解释一下的心也没有了,看着刘三自以为忠仆的一些话,慢慢的冷静下来,怒极反笑:“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是个小孩子呢?”
刘三错愕的一抬头,眼里无声的浮现出错愕。
“我5岁读书,11岁父母双亡,12岁遇贵人,15岁中秀才,16岁中举人,18岁得状元。你以为我现在考状元是凭的什么?父母双亡之后,家里一贫如洗,我在遇见唐姐姐之前已经两日没有吃饭了,若无她,我已经饿死了,你以为还能遇见我吗?”刘明慢慢踱步走到刘三面前,弯着腰低下头看着他。
“我经历过年少失怙,尝尽人情冷暖,恶邻占我田地,毁我名声,同学故意陷害,哪怕现在同僚排挤。从受人欺辱,毫无主见,到现在的一步步往上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哪些做哪些不做,如何做,这些不需要人来教,更不需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也是最信赖的人,她要做什么,自然更不需要他人妄自揣测和建议。”
刘三抬头看着面前的刘明,锐利的眼神,冷峻的面容,他才发现没有笑容的刘明看起来如此冷漠,气势慑人,让他心里一阵畏惧。
不同于曾经老爷的温柔和煦,刘明嘴里的话更像刀子割在他的脸上。
“三叔,你的卖身契早就给你了,要么我送你些银子,你回去颐养天年。若是留下,做好仆从的本分,我自然还需要多仰仗您,也不会亏待你。家里就两个正头主子,事情也不多。”刘明看着沉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