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不修炼的人,每日一般需要睡八个小时左右。而若成为修真者,吸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一方面会清除人体内原本的杂质,另一方面也能修复自身,淬炼精神,使得灵台清明,这便导致修为越高的修真者,所需的睡眠时间越少,可以用修炼代替。到了后期,即使不刻意修炼,身体也会自发吸纳、洗练天地间的灵气,便彻底不需要“睡眠”了。
一般而言,炼气修为的,则往往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到了筑基期,则一天大约两个小时,再往上,则小憩即可。
在荒岛那疯和尚的指点下,她一朝筑基,其后便一直在研究阵法之类,倒也没注意过睡眠时间。如今放松下来,躺在床上,她才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清醒,没有半分睡意。
和莱特恩的比斗并不重要,若千星盟还有底气,自然不会把这种存亡大事交给她这个陌生路人,若是已经需要自己这个外人去挽回局势,她也不觉得千星盟能怎么威胁自己。实在烦了,再换个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能离那个鱼城的傻缺远一些。
脑海中梳理着从穿越到现在的所有记忆,以及今后的方针,她终于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相比于云千颜房间中的安静,千星盟中却是乱成一团。
千星盟本也算不上什么大组织,埃斯特尔这一败,不少墙头草便跳出来指责谩骂,随即嚷嚷着要退出。也有些人虽不说话,望向埃斯特尔的眼里却充满了失望。
埃斯特尔面色僵硬,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无法平静下大厅中百余名成员。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跟他们对着干?”一名成员喊道,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反正龙城最后还是会被他们接管,不愿意呆的干脆去别的岛好了。就算赢了莱特恩又怎么样?我们有金丹期的前辈坐镇吗?”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人附和赞同。埃斯特尔虽然内心不忿,但也明白此时此刻,简单粗暴的“我们就是要坚守自己的立场”显得完全站不住脚。
她真的不擅长干这种事啊。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埃斯特尔终于忍不住,释放出她筑基期的威压。
她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左右,威压却能影响筑基中期的成员。
在她的强压下,大厅中的成员终于缓缓住了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七天后,若输了,千星盟便解散。”埃斯特尔的脸色略微发白,“你们连七天都等不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没趣地散开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埃斯特尔看着空旷的大厅,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双唇紧闭。
客栈房间里,云七小心地将眼前的头发拨开,看着云千颜的后脑勺发呆。
云千颜背对着他,两人间的距离约莫只有半尺。她自从睡下后,便几乎没有动过,也许是怕吵醒他。
她的呼吸很平缓,也很轻微。
云七觉得,他已经等了足够长的时间了,眼前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闭上眼,集中注意力,感受他之前种在那些人身上的“种子”。
不行,还是太远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点一点从被窝中挪了出来,又将被子拉好,伪装成鼓起来的形状。
他估摸着云千颜手脚的位置,跨过了她的腰,一手按在了她脚边,再抬起脚,终于翻下了床。
小心地调整着呼吸,他拎起了鞋,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
三米,两米,一米!
回头看,云千颜依旧闭着眼,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将视线转移到门把上的阵法上。云千颜开门锁门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他,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开门。
“云七?”
身后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音线,他却莫名感到了一阵冷意,沿着他的脊椎骨,一直向上爬,将每一寸肌肉都冻得僵硬,手脚冰凉。
“你要去哪里?”似是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云千颜又问了一句,夹杂着几分带着睡意的慵懒。
云七终于还是僵着身子转了过来,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快速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云千颜并没有起身,依旧侧躺着,只是睁开了眼睛。灯光晦暗,看不清她的表情。
明明她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明明自己也不打算做什么坏事的,云七却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想躲避她的询问。
云千颜挑眉,一手撑起了头:“过来。”
他的心高高悬起,但终究不得不忍着那没来由的恐惧,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手不受控制地微颤,他走到她面前,却发现自己比她的视线高了好多,便蹲了下来,顺势不怎么标准地单膝跪在她面前。
似是觉得撑着头说话不方便,云千颜几乎也在同时侧身坐起,见他蹲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重新躺回去。心中吐槽了一句,她看着他低垂的头:“你从那和尚那里,拿到的是修炼神魂的功法?”
点头。
“你标记了之前的一些人?”
云七身形微颤,还是点了点头。
云千颜无奈莞尔:“你这么紧张干吗。”
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脸,使劲揉了揉。
云七下意识地向后躲,但看她确实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终于安下心来,赤红的眸子眨了眨。
“我们现在立场微妙,还是别让他人抓到把柄的好。你现在是炼气期,如果单独行动,被对方偷袭绑架,事情也会变得麻烦。”云千颜捏了捏他的脸,“不过你有心这么做我还是挺高兴的。”
云七歪了歪头,似是不明白她为何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云千颜轻笑:“你大半夜出去找留了标记的人,难道是给他们送礼吗?”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太过于好猜,云七两颊微红,略有些羞恼,只是光线晦暗,并看不出来。
现在立场微妙,也就是说,以后看时机就可以干了吧。云七微微垂首,隐藏起自己微勾的嘴角。
一想到地下比斗场里,那些愚蠢恶意的噪音,他便没法像往常一般冷静,只想直接将那团恶心的皮肉一分为二。
有些人是光,有些人是屎,他早就明白的。
“说到底,我们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负责。”云千颜叹气,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云七有没有听进去。
“睡吧。”云千颜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从旁边爬到床的里侧。
云七盖好被子,一切像是又回到了几分钟前,云千颜依旧侧卧着,背朝着他。
有种越狱失败的错觉。他在内心笑自己。
闭上眼,一片黑暗,四周寂静得令人心悸,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粘稠的,无法逃离的地狱。嘈杂无序的声音在幻想里爆炸,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的缺口。
他又重新睁开了眼,侧头看向那个并未消失的背影。
在被子底下摸索着,他碰到了她的手臂。
“嗯?”云千颜转了身,躺平,双眼微睁,看向云七。
云七摸索到了她右手,虚握住她的三根手指,在她的注视下,乖巧地闭上了眼。
云千颜轻笑,戳了戳他的脑门,也重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