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颜带着云七一路飞驰到了城门口,飞快出了城门。好在现在这特殊时期,大家都往鱼城挤,不太有人想出去,因此没有排多久的队。
猜测一会儿那什么城主的儿子多半就会封城搜查,云千颜可不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下去。
稍微离城门口远了些,云千颜决定更改战略,哪怕稍微阴损一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就在她俩打算蹲一个初级武者或是学徒打晕,问些常识性问题的时候,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两个人。
“人可以走,剑留下。”
啧,她都已经把九玄剑收到腰带里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大概是之前就盯上了她,打算等她出城再动手?
两人没有傻兮兮地把勋章挂在衣服上出来打劫,但却丝毫不保留地散发着威压——和刚才那男人的威压一样,甚至还要再强一些,还乘二了。
“喂,才刚把你带出圣城,就要把你坑死了,后不后悔?”云千颜握着九玄剑,轻笑。
她才不会选择把剑交出去,有九玄在手,她还能勉强挥两下,如果真的交了出去,那才真的是任人宰割,她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地放过她们。
云七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出了圣城还真是中级高级满地走啊。”云千颜轻笑。
按照疯和尚教她的定义,眼前这两人,应该一个是金丹中期,一个是金丹后期,比自己高了一个大境界还多。
但她见过那入道的米菲那,那元婴的老人,和那高深莫测的疯和尚和那条大鱼,到也不觉得对方的威压有多厉害。
只是,眼界高了也有坏处。虽然知道眼前的两人,在米菲那面前也不算什么,又如何呢?自己丹田里的气息依旧不稳,这两人对自己而言,却依旧是需要仰视的存在。
见她没有妥协的意思,两人一个提着巨斧,步步生风,另一个反倒退后了一步,手中燃起了一个火球——那个火球比云千颜玩出来的小多了,但蕴含的力量却可能是她的五六倍。
两人的攻击同时向云千颜袭去,视云七如无物——毕竟他不过是个货真价实的学徒,攻击的余波都可以把他弄死。
云千颜没有别的,她只有剑。
她是学了不少有的没的的魔法,但和她的剑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帮不上什么忙。
巨斧斩落,她的九玄贴着斧刃划过,步伐一错,停在斧刃旁边一丝。火焰后至,她举起剑,向火焰中心一剑斩去,生生将火焰劈成两半。
但是没有用,一团火焰变成了两团,继续向她聚拢。
巨斧虽然缓慢,但一旦被擦到,必然是撕肌裂骨的下场。
内力催发到极致,所有技巧在绝对的压力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威压之下,她的动作越发迟缓,死气虽然纵横,但若接触不到对方,就是徒劳。
她感到火焰突然一窒,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抓住机会,侧身避过巨斧的袭来,反手一剑,刺入对方的胸膛。
对方却不见抵挡,只见身上暴起一阵雷光,便阻挡了九玄剑,无法推入半分。她正欲抽剑倒退,却发现那雷光如附骨之疽,沿着九玄剑向她袭来,眨眼间便钻入她的身体,疯狂地在体内乱窜,将骨肉经脉破坏成碎片。
她将九玄剑插入地下,有着九玄剑的支撑,才没有径直倒地。
她抬眼,持斧的那人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远处,魔法师不过一个手势,便将云七束缚在火蛇之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手势,却也隐隐预感,若是那人再轻描淡写地一动,云七便会被那条火蛇焚烧殆尽。
她的剑,好像很少因自己的意愿而挥,都是别人下达了指令,然后她按照指令行事。
简单、明确,杀了这个人,或是那个人。
她以前为自己挥过一次,为什么要挥,她忘了,结果如何,她也忘了,只记得满山尸海,步步血莲。
经脉寸断,内力乱成一团,血液由内至外不知流淌了多少,痛得她近乎麻木。
但是她想活下去,她想自己活下去,也想要云七活下去。
心底有野兽在嚎叫,在挣扎,在脱离那一直禁锢着它的牢笼。
想活下去。
最简单的愿望。
但是她想活下去。
眼前恍惚间变成一片火海,那一只明黄色的蝴蝶挥着单薄的翅膀,在气浪中勉强维持着平衡。它应该是飞不出去了,无论如何扑闪翅膀,都无法阻止它下坠的趋势。
她来不及去思考那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又是那些一闪而过的记忆,她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陡然被各种噪声填满。
想活下去。
简单的四个字被无限放大,无限重复。
有幼童的哭喊,有老者的嘶声力竭,有妇女眼中的渴求,有男人眼中的惶恐。
无论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权,为了财,还是为了势,和生命相比,都变成了可以被舍弃的东西。
但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的。
她的思维断裂,无法思考,只能不断重复着唯一反驳的话,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她看不见手持巨斧的那人微微一愣,随即游移不定,谨慎地缓了步子,停在她两丈处,试探性地举起了斧子。她也看不见远处的魔法师将云七丢到了一边,大喊了一声什么,然后一口精血吐出,一条火龙自袖间张牙舞爪地向她袭来。她也没看到一直隐匿在旁的另一位中级武者听到魔法师的喊话以后,终于忍不住暴露了身形,各种暗器不要钱地往外扔。
血色冲天,红光将她整个人和剑都覆盖,暗器被红光阻在三尺之外,火龙在半空中盘旋不定。
“这是,血煞之气?”其中一人诧异道。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血煞之气修到这种地步?”另一人恨恨道,“她不过是个初级武者,犯下这等滔天罪孽,我们反倒是当了一次大善人。”
其他两人闻言,具是赞同,手中的攻击又猛烈了三分。
她的地面开裂、崩塌,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在地狱之底,抬起头,扯开一个个欢呼雀跃的怪笑。
掉下来吧,和我们融为一体吧,这才是你这个怪物的归宿。
“你一开始许的愿,不就是想要活下去吗?”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轻笑了一声,随即又和别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
那一双双扭曲的、沾满了污泥的手,向天空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的身体,她的腿。
她拼尽全力挣扎,却没法动摇那些手半分。
“别反抗了。”她听到有人说。
“我们就是你呀。”她听到一个嬉笑的声音,她看见那人的嘴几乎能咧到耳朵。
她不想死,也不想听从这些杂乱的声音。
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眼睛,带着看戏的意味,上下打量着她的身躯。
似乎意识到他们的蛊惑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那些扭曲的手上突然生出了尖锐的指甲,只是一握,便刺入了她的肌肤。
剧痛顺着神经传递到了脑海,她下意识地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又出来了一排排的牙齿,径直从她身上撕下一片肉来。
无法反抗,她只能咬紧牙齿,瞪大眼睛,试图看清黑暗中那些模糊的脸。视野中突然闯入了那只明黄色的蝴蝶,它挥着单薄的翅膀,吃力地穿过一双双乌黑的手,向着不知名的远处飞去。
等等我。
她在心中呼喊。
明黄色的蝴蝶并没有停顿丝毫,依旧向着那个方向,执着地扑闪着翅膀。
别过去了啊!
但是,过去又有什么不对吗?她又在心里问自己。
那颗心突然就这么沉了下去。懒得反抗,任由那些牙齿将自己啃食成骨架,甚至还在磨碎她的骨头。眼球也被抓出来了一颗,好像掉在了眼眶旁边。
“这是你应得的。”
她又听到心中有个声音这么说。
她用那只残留的眼睛,费力地向那只明黄色的蝴蝶看去。它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光点。
“你要好好活下去呀,十三。”轻柔的声音像是从耳边吹拂而过,带着点笑,还带着些许感受不清的无奈。
那是一张她绝对熟识的脸,那是一个她见过太多次,但又最美的笑。那人的眼睛微微弯起,就像以往的每一次的笑一样好看。
但是为什么那人的眼里还有些泪光呢?
另一只眼睛也被夺走,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纯黑的世界。
看不到那只蝴蝶了。
她怔怔地想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