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钧匿神态疯狂,黑色的瞳仁里满是血色的腥红,惟有声音似云淡风轻。
“四哥,我,我们佘家世代流了多少鲜血,才换来如今的荣耀加身?!
难道,只因他的一句‘功高震主’,就能彻底否定掉我们佘家世世代代付出的努力吗?
身为佘家儿郎的你,甘心吗??”
停顿了片刻,玄衣男子又用非常愤慨的语气继续说道:
“反正,弟弟我是不会就此甘心的!
吾不甘心!!
吾不想管,也不会去管。
吾倒要看看,这大周王朝是怎样一点一点的被他自己所摧毁!!”
“你……”
青衣男子显然气极到了极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家弟弟的‘离经叛道’。
佘钧匿单膝跪在佘钧辙的面前,稍微退去疯狂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的兄长。
他的双手放在青衣男子的膝盖上,心疼地说道:
“四哥这腿不是拜他所赐吗?两位兄长的身首异处不也是托他的福吗??”
玄衣男子的眼角处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愈发肆意,周身的气势也越加凌厉,话语有些许听不清楚。
“既然他无情在先,就不要怪吾无义在后了。
四哥,明日定要舟车劳顿一番,你好好休息,钧匿就不打扰了。”
房内,佘钧辙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渐渐地失神,眼角处流下两行清泪。
浮光掠影,诸多深藏在内心里的画面一一重置显现,他仿佛回到了以前在战场上恣意杀敌的场景。
他宛如死神一样手执镰刀,来回穿梭在士卒间酣畅淋漓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谁人不知,佘小将军佘钧辙腿脚上的功夫更是从无败绩,令人闻之心颤。
不料想有一天,他竟然中了自己人的圈套,变成了一介残废,从战场上黯然谢幕。
傥或有些人替他感到惋惜,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绝大多数人肯定在暗地里高兴。
他走了,就意味着不会有人冲在他们前面抢夺军功了。
他走了,更意味着不会有人处处压他们一头,让他们在士兵们面前毫无威严。
哈,看他的交际能力到底有多么的失败。
一群自私自利的人呐,他从来没有看透过。
自家弟弟的行为,他之所以不支持,是因为他认为倘若他们佘家真的有人这般做的话,那么他们世代坚持的信念又有何意义?!
罢了。
罢了。
祖训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了。
父亲,大哥,二哥,三哥,吾放任小弟不管,是否正确?
如若你们在天有灵,可否托梦告知钧辙什么是正确的做法??
天光破晓一少顷,陷入沉寂的都城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
佘钧匿穿戴好朝服,接过小厮递上的马鞭一挥,握紧手中的缰绳朝着皇宫进发,徒留身后的千里绝尘。
朝(zhao一声)寿院内,刚满四周岁的佘子轼被将军老夫人搂在怀里。
他仰着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慈爱的祖母,肉嘟嘟的小胖手拉着她的衣袖角。
“祖母,子轼清晨听母亲说,我们要举家回迁旧宅,可是真的?”
太夫人郑氏右手食指微弯轻轻地刮了一下佘子轼的小鼻子,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我们要回老宅。子轼还不曾见过,可高兴?”
小男孩并未回答,只是顾自低了头玩着自己胸前的长命锁。
见他不欢喜,老夫人郑氏收敛了笑容,轻拍了拍佘子轼的小肩膀,慈爱地问道:
“怎么了,小祖宗?不高兴,有何缘故?”
“祖母,我们去了还回来吗?”小子轼闷闷不乐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