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凉风习习的秋日,一大早,彪哥便与我去接了阿丽,一起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水果面包零食矿泉水之类的放进后备箱,然后彪哥致电李白:“李书记,一切已搞定,可以会合出发了。”
李白说:“我与陈老板正在喝早茶,30分钟后在河东街道办的路口碰面。”
30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们的车旁停下,车上的人摇下车窗向我们致意,彪哥挥挥手,开车在前面带路,两辆车一前一后往乡下奔。
彪哥示意我把早就准备好的钱交给阿丽,阿丽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问:“彪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彪哥说:“你别理是什么人,关键是你不要把他们当成洗头的客人,说话要斯文些,举止也要大方些。”
我打量阿丽今天的打扮,一头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小西装,于是便说:“阿丽今天的打扮很得体啊,像高级白领。”
彪哥说:“阿丽,一会如果有人问起你的职业,你便说与阿冰是大学同学,现在邻市的大公司当秘书。”
我吓了一跳:“撒这么大的谎?”
彪哥笑:“这个世界谁不撒谎?后面那辆车上的两位大爷,恐怕他们撒的谎更多更大,不撒谎的人,能爬到他们那个位置?”
阿丽心神领会,说:“放心吧彪哥,我知道怎么做。”
彪哥轻快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说:“当然,你是聪明女,目光放长远些,脑袋放醒目些,大把世界等你捞。”
当天与我们一起到彪哥乡下的,是陈就伟与李白。彪哥经常叫人给陈就伟找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石头,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想亲自上山找石头,于是彪哥便安排了这次秋游。
当我们从车上走下来时,后面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均眼前一亮。李白与我见过面,因此他好奇地朝阿丽打量。
彪哥给大家作介绍:“阿冰,阿丽,这位长得又白又嫩的是陈老板,这位身材高大的是李老板。”然后转向两位“老板”解释说,“今天我本想就我一个人来的,但老婆的大学同学刚从邻市过来找她玩,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好带她们一起来,顺便让她们服侍我们三个。”阿丽乖巧地说:“两位老板专心找石头,我们负责给大家做后勤。”陈就伟的目光落在阿丽的脸上,说:“这样的粗活哪能让靓女做,当然是让男人来了。”说着便要帮阿丽拿她手上的东西。
一旁的李白见状,立即抢过阿丽手上的东西拿着,说:“这些粗重活当然是我来干,陈老板照顾美女就行。”
彪哥从我手上接过一袋水果,悄悄地向我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我朝他回了一个微笑,紧走几步与阿丽走在一起。
彪哥的家乡盛产石头,村后的山上,到处都是石头,精明的采矿老板把机器开进山里来,炸毁了不少山头。这几年估计是山上的石头都采得差不多了,可是山涧周围的小石头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据说这里的小石头比山上的大石头更值钱,一块手掌大的小石头,可以买下几十甚至上百车大石头。
一踏进山涧,我立即被清凉的山泉水吸引了。虽然在秋日里它有点冰凉,但大家还是纷纷脱掉鞋子,把脚伸进水里浸个爽秀。
阿丽坐在涧边的大石头上,把双脚伸进水中,感叹地说:“彪哥,你家乡的山水真美啊,我想天天在这里生活,永远不回去了。”这哪里还有风尘女子的味道?分明是一个都市白领对乡土的怀恋啊。我暗笑。
她皮肤细白,两只美足在水中动来动去,说不出的好看,引得坐在她旁边的陈就伟不时地盯向她的脚。
稍作休息,一行人溯水而上找石头,很自然地,便形成了两队人:我与彪哥和李白走在前面,而陈就伟与阿丽,却渐渐地落在后面。
被山泉水泡过的石头光滑无比,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对石头素无研究,只是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时不时为石缝中露出的坑螺大呼小叫。
一个晌午过去,彪哥与李白手中的蛇皮袋都装了大半袋的石头,实在提不动了,只好放在山涧里;我也拾了半塑料袋坑螺,寻思着晚饭时可以到附近的饭店加工。
彪哥对李白说:“李老板饿不饿?吃点东西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彪哥不再称李白为李书记,改称李老板了。
李白说:“好的。”他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我把面包和水果饮料分发给他们,说:“不知道阿丽饿不饿?”说完便扬声叫,“阿丽!”
空荡荡的山涧只有回声,却没有阿丽的应答。
彪哥笑着说:“有陈老板陪,阿丽不会饿的,放心吧。”
李白笑了:“你这个家伙偏心,给陈老板带了个阿丽,却不给老子带个阿美来。”
彪哥说:“你想要阿美还不容易?大富豪大把,想要多少有多少,多年轻多水嫩的都有。”
李白横了他一眼:“你那里的阿美我可不敢惹。”
傍晚的最后一抹阳光即将消失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提着背着各种石头从山涧里走出来。看得出,陈就伟心情大好,任是手上提着两大袋石头,依然健步而飞,而阿丽,则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小声说,大声笑。
把石头都放进后备箱,阿丽突然说:“哎呀!我们快回去吧,我得赶着到车站坐车回去。”
陈就伟有点不舍地说:“不如吃了饭再回去?”
阿丽估计是演戏要演全套了,说:“我怕时间晚了,一会没有车到邻市,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彪哥说:“阿丽,既然陈老板想留你吃饭,那我一会送你回去吧。”阿丽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陈老板,谢谢彪哥。”
当天晚上,我们在附近的乡镇吃了一顿乡土风味的家乡菜。我特意叫店家把我拾来的坑螺用紫苏和辣椒爆香后再炒,众人尝之无不交口称赞。
阿丽坐在陈就伟的旁边,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时帮她打纸巾,一时为她倒饮料。我取笑道:“阿丽,今天这顿饭,应该是你享受过的最高级的服务了。”
阿丽故意装傻:“是陈老板有风度,习惯照顾女孩子。”
彪哥说:“像陈老板这样的级别,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享受到他的风度。”
阿丽抬起头,笑眯眯地盯着陈就伟,说:“陈老板,你的级别很高吗?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与你聊天,很轻松,很开心。”陈就伟微微一笑,说:“不要理会他们乱说,我只是做一点小生意,成不了什么气候。”
饭后,陈就伟与李白开车先走,我们的车跟在后面,因为我们中途还有“任务”,要送阿丽回“邻市”。
彪哥问阿丽:“拿到了陈老板的电话没有?”
阿丽说:“没有,他要了我的号码,我没有向他要号码。”
彪哥说:“别急。这个人与你以前的客人不一样,这是宗大生意,做成这宗,便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阿丽说:“谢谢彪哥给我机会。”
彪哥说:“这是大家的机会,不过关键还得看你。这段时间尽量少跟客人出台,挣钱不在这一时半刻。”
阿丽说:“我知道怎么做。”
想不到仅过了数天,阿丽便打电话给我,说:“姓陈的打电话给我了,说来找我一起去兜风。”
我说:“你怎么说?”
阿丽说:我当然是拒绝他了,说第二天还要上班,我习惯了早睡。我说:“那他有没有生气?”
阿丽说:“那倒没有,还很有礼貌地表示下次我过去找你玩时,叫彪哥通知他一声。”
把阿丽的话复述给彪哥听,彪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这个阿丽,还懂得欲擒故纵,果然是咱们的好帮手。
我提醒他:“你不怕阿丽与陈就伟好了后,对我们过河拆桥,让你空欢喜一场?”
彪哥说:“如果阿丽要‘单干’,那她什么也干不成。比她漂亮比她聪明的女孩子,我们大富豪大把一一陈就伟现在想打她的主意,无非是看中她在外地工作,且是身家清白的职业白领。”
我恍然大悟,阿丽这个身份是假的,如果没有我们作掩护,这个谎言自然很快便被戳穿,陈就伟必对她敬而远之。
彪哥说:“近期内我们想办法再到农村去一趟,待一切水到渠成后,让阿丽不要再到发廊上班,我们给阿丽发固定工资,把她养起来。”我说:“那你安排时间吧,反正阿丽对我们言听计从。”
彪哥说:“不能拖得太久,打铁要趁热,像陈就伟这样的人,估计不少人想拉他下水,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一个周五的晚上,彪哥打电话给陈就伟:“陈老板,有个靓女想与你一起进山找石头啊,你明天有没有空?”
对方问是谁,彪哥说:“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阿丽,她又来找我老婆玩了,想明天到乡下看风景,人家对你可是念念不忘啊。”
估计是对方说了一些开玩笑的话,彪哥说:“这个我可不敢代人家答应,人家是高薪白领,又不是在我大富豪挣钱的靓女,行不行要看你的本事了。”两人在电话中嘻嘻哈哈了一番,约定了第二天上午一起出发。
第二天我们在路口等到陈就伟时,才发现,他的车上只有他一人——这次他没有叫李白一起来。
彪哥心神领会,朝阿丽笑着说:“阿丽你过去陈老板的车上陪陈老板解解闷,不然他开车会困。”
阿丽立即乖巧地说:“如果陈老板不嫌弃,我当然是求之不得。”陈就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阿丽笑吟吟地上了他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彪哥乡下的方向飞驰。
这天晚上,陈就伟与阿丽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当然,这当中少不了彪哥的推波助澜。
在乡下找了一下午的石头后,我们晚上在一个乡下菜馆吃饭。饭后,彪哥提议说:“陈老板,听说附近新开的温泉水质温润,今天这么累,不如我们到那里泡泡温泉,过一晚上,明天再走?”陈就伟沉吟了一下,征求阿丽的意见:“你看怎样?”
阿丽说:“我还没泡过温泉呢,想试一下。”
开房的时候,彪哥很自然地要了三间房:我与彪哥一间,阿丽与陈就伟各一间。
私下里我与彪哥说:“今晚也许有一间房根本用不着。”
彪哥笑着说:“用不用得着是他们的事。如果我只开两间,姓陈的恐怕会有想法。”
当天晚上泡过温泉后,我与彪哥谎称太累,早早就回房间了。第二天早上,我们按原计划在温泉的饭店吃早餐。等了许久,才见阿丽与陈就伟一起过来,两人脸上均笑容灿烂,心情大好。
两个男人互相打招呼,我则与阿丽凑在一起研究新买的指甲油,嘻嘻哈哈地说笑。
回来的路上,我给阿丽发信息:“得手了没有?”
她给我回了一句话:“已拿下敌人的首级。”
我笑着把短信读给彪哥听,彪哥笑不可抑:“这个阿丽真是尤物,陈就伟应该感谢我们。”
从那以后,彪哥叫财会给阿丽做账,每月准时把工资打到阿丽的账户。他对阿丽的唯一要求就是老老实实地在发廊待着,不要再跟客人出去,也不要再挣不干净的钱,免得节外生枝。
我发现在夜总会出入的人越来越多,以前看场子的都是说本地话的男人,现在有了好几个说普通话的,其中有个叫叶大雄的,长得五大三粗,常常穿着一件没有衣袖的紧身黑衣,体味特别浓。
我对彪哥说:“看场子的最好招本地人吧,招这些北佬来,闯了祸去哪里找他?”
彪哥说:“以后我们需要用人的地方多着呢,本地人要招,北佬也不能少。我都分好工了,以后阿榜管本地人,叶大雄管外省人。”
我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招这么多人进来。
一天傍晚,有个女人主动打电话给阿香,问这个场子还要不要人。阿香说:“你过来让我看看再说。”
对方来到的时候,我吃了一惊,竟然是刘小姐。虽然仅只是一面之缘,但她生日那天晚上的风光与风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因而我一眼便认出她。
她似完全对我没有印象,老练地问阿香坐台与出台如何提成,我给彪哥打了个电话,叫他速到总台来。
彪哥走过来时,刘小姐呆了片刻,但很快就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淡淡地叫了一声:“阿彪。”
彪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阿嫂”,刘小姐脸露讥讽之色,说:“波哥人都不在了,我不是你们的大嫂了。”
彪哥说:“波哥在不在,你都是我们的大嫂。很多兄弟都还在,我带你过去见一下大家吧。”
彪哥带着刘小姐到办公室时,阿榜等人正在里面喝茶聊天,一见刘小姐进来,大家便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恭声叫“阿嫂”。
或许是众人的尊称,让刘小姐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尴尬之色。当着众人的面,彪哥说:“刘小姐是波哥的人,现在波哥不在了,我们不能人走茶凉。阿冰,你到财会那里,借1万元来。”
我应了一声,跑到财会处拿了钱交给彪哥。彪哥将钱塞到刘小姐手中,说:“拿着这笔钱,好好安顿好生活,再找份幼儿园的工作,重新开始吧。”
刘小姐拿了钱千恩万谢地离去。彪哥说:“兄弟的女人落难,咱们不能不帮。我阿彪在这里向大家发誓:谁跟了我阿彪一日,我就不会让你们的家人饿着、冷着!”
阿榜等人眼中流露出信服与敬慕的表情。我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元。彪哥说:“这1万元花得值,从此以后,阿榜等人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捞世界。”
我明白了,原来那1万元是道具,刘小姐也成了道具,彪哥做的一切,不过是演戏给人看。我转过身幽幽地说道:“你做什么事情,都有原因,都有目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真心真意对一个人好。”彪哥从背后紧搂着我的腰,说:“就算我对全世界都虚情假意,但对你永远是真心实意的。”
他胸前有东西硬硬地硌着我,我转过身来用手一摸,原来是我亲手为他戴上的玉老鼠。
我把玉老鼠拨开,仰头紧紧地抱着他。他的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
这年的下半年,大富豪楼下的一至三楼租赁即将到期,彪哥打起了这三层楼的主意。这里是商业旺地,此前一至三楼一直让一家连锁超市租赁经营,客似云来。
彪哥对我说:“我对这三层楼志在必得。”
我吓了一跳,说:“这三层楼租来做什么?难道也在下面开夜总会?”
彪哥说:当然不是,我要将一楼变成饮食中心,二楼开游戏机室,三楼开网吧。3年之后,大富豪将成为全城最热闹的娱乐中心一一男人走进大富豪,可以一个星期都不腻。”
我说:“整整三层楼,恐怕租金不低,你不先与李白商量一下?”彪哥拿起胸前的玉老鼠细细端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当然要商量,没有他的帮助,这件事还挺难成。”
又是一个周末,彪哥约了阿丽过来,再叫她约上陈就伟与李白一起到乡下找石头。
当着众人的面,陈就伟并不避忌与阿丽的关系,而阿丽也一直小鸟依人地紧跟其后,连陈就伟脱下来的西装,她也二话没说便抢过来拿在手里。
当天晚上在乡下菜馆吃晚饭的时候,彪哥貌似无意地说:“阿丽,你老在外地上班,想见一次陈老板不容易啊。”
阿丽心神领会,马上乖巧地说:“我哪敢奢望天天见到他,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忘记我就好了。”
李白说:“不在一起也有不在一起的好处,如果你在这边,陈老板反而不方便了。”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兔子不吃窝边草,当官的如果吃了窝边草就会容易暴露。当初阿丽谎称在外市工作的身份,是陈就伟放松警惕的最重要原因。
凭陈就伟的社会关系,为阿丽在本市谋一份职业不是什么难题,可是他为自己的仕途着想,不想帮这个忙。这点大家很容易就联想到了,阿丽脸上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但却不言明。
正是这种说不出的委屈,令陈就伟心里内疚不已,他伸出手来,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握着阿丽的手。
彪哥看时机已到,便说:“其实我很早就想把阿丽请过来这边了,这种事陈老板不宜出面,我帮兄弟的忙也很应分。只不过我开的是夜总会,阿丽过来也没有合适的位置给她。”
李白装聋作哑不说话,毕竟陈就伟没发话,他就全当没听见。我安慰阿丽:“只要陈老板对你好,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他心中也会惦记着你,不像彪哥,他倒是天天与我在一起,但他陪兄弟的时间比陪我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