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流转的红光环绕在霭的周围,那外围流窜的,混乱的碎片散发能异样的能量,花散十分认真地感受着有关眼前碎片的一切,用自己的思维与心智从外而内的不断地剥离着这片红色。
终于,她看到了一些零碎的景象,这场景中的花草树木花散竟然还十分的熟悉,这似乎是一个她曾经见过的地方。再往里,花散看到了一些交织而扭曲的画面,回忆原本是流水,到了此处却成了泥潭,如同黑暗的泥潭一般,花散的意志在其中很难前进,这一部分的记忆如同沉淀在沼泽深处的泥沼,顽固而浓稠,阻碍着花散继续的窥视。
在这一片凝固的画面中花散好像见到了一座塔楼,塔楼上流转着七种亮到了极致的光幕,然后是一段如梦幻中才能见到的苍苍草原,但是花散似乎在其中见到了一个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却的东西,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见到这样的东西。
这些画面都显得十分的零碎,不过单凭如此,花散就知道了这画面究竟代表着什么。并不是花散全知全能,而是花散太熟悉这个了,屠魔谷,那其中的一片光幕还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再往里,花散却无法前进一步了。她的意识触碰到了一座坚实的墙体,把所有可能的窥视都阻挡在了外面。花散睁开了眼睛,虽然窥伺到此为止了,但花散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不过她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
“天鼎之册……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您的眼神依旧如火炬般明亮,即使在黑暗中也是一样。”虽然霭并非一直都在期盼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但这是她此行最重要的时刻,根据凛的要求,向花散传递一个口信。
霭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更加的贴近花散,用更加谨慎的眼神去一直有点缓缓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确认花散的身体状况,她好像对花散现在的反应有些惊讶。看了一会,然后才缓缓说道:“这就是那个礼物了……曾经是上一代,也许是上几代的掌握着这个世界的住民们制造的一件圣物。它的原始形态承载着无限的学识与力量,但却暴力而且残忍。只要它被打开,就会向世界散播混乱和恐怖。它的共鸣会激发精神之中的愤怒与憎恨,让他们得到超越自然的恐怖力量。但同时,又会将它力量的烙印印在任何听到这声音的人心中,然后不断地抽取他们的力量,直到他们死亡。后来圣堂的领袖拿到了它,然后用了某种方法重新塑造了它,取出了其中原本混乱而疯狂的元素,把其中有效的力量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她让自己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天花板上,避开了花散,然后才说道:“曾经,上一代的统治者制造了一件宝物。圣堂之主,也就是你们的领袖称它为圣册,也叫做天鼎之册。”
“我比你还要更清楚这一点,”花散点了点头,“你说的烙印,力量……这些我都亲身体验过天鼎之册,它蕴含的力量确实强大的有点过头了,而被圣堂的领袖,你的上司给收缴了。至于你的上司……”花散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想提起这个人。
“天鼎之册……”花散又说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减少了惊讶,却平添了一份冷意,“你从哪里得到的?”在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一个身躯破碎得如同被车队碾压过一般的人,还有地上散落的凌乱的铜片。这是一场并没有什么深思熟虑,夹杂了过多情感,却影响了许多身后事的交易。
“那就说来话长了,当圣堂了解到这件宝物的存在以后,领袖亲自将它藏到了圣堂的总部,希望任何可能滥用它的人都无法接触到它,无论是贵族们还是圣堂里的人。圣堂的议员们……”霭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还自向它施加了保护结界,以保障它的安全。而当时负责的人,就是我。所以,简单点说,这个原本就是我来管理的东西。”霭如实地回答道,虽然这个事实跟实际的事实也许并不是一回事。
她把手上的天鼎之册举了起来。那喷涌而出的熔岩却好像并没有对霭造成什么影响,她只是单纯的捧着它。不过花散很清楚,霭所看见的与她不同,甚至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天鼎之册在不同的人眼里会呈现不同的形态,而且它还有着超越平常形态的最终形态。不再是简单的变化形状,而是对每一到达这样程度的人都有着不同的映射,完全根据人内心所思所想显现的形态——在花散的眼里,就是一个眼睛;据说,在暮帷的这个的眼球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地展开,从眼球中映射出了无数怪异的符纹,就如同平日里常见的书卷一样,撰写着一个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魔法符号。
这其中的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个令人生畏的魔法,在日常中即使单独拿出来一个,也是充盈着强大力量的符文。无一例外,这些符文全部都是极限的去调动元素与精神力量的,花散甚至还能辨别出的其中涵盖了大量被禁止的法术。大多数都会对人的躯体造成无法挽回的,剧烈的损伤,无论是它的释放者还是它释放的对象。
但每个眼睛上却映射了不下百个的魔法符文,密密麻麻的符文几乎挤满了其中不算太大的瞳孔。但更重要的是,这些符文并不是单独运作的,瞳孔的中间并不是用来削弱强度,或是用来稳固元素的封固魔圈,而是用来加强链接的魔圈,而且还清晰的显露出一个人形。这只能说明,这个魔法是为人而准备的,虽然无论怎么看,这其中的强度都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别糊弄我,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东西。博物馆里的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赝品罢了。而这个,却是真品。”花散曾经触碰过这种能量,不过不像眼前的天鼎之册所显示的那样温和,有效,它曾经触碰的力量远远比现在更加狂乱,更加无束,甚至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涌着元素的力量。不过,即使经过了灵穹之眼的加护和灵穹之血的,浇筑之后,天鼎之册依然真切地象征着那种没有经过加工,原始而野蛮的魔法。它依旧充斥着力量,只是,现在其中的符文更加的浓缩,不再是用蛮力把这些符文硬生生的塞到人的身上,而是使用了一些辅助的魔法,让这个过程更加简单。
“看来,你可以在这个上面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霭像是笑了起来,“所以,看来这份礼物是选对了。”她很随意的把天鼎之册向着花散扔了过去,天鼎之册就像一本随处可见的,记录着最简单的魔法或者完全还是空白的好不值钱的魔法垃圾一样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一个难得的,甚至堪比奇迹的机会。很显然,如果能完全利用其中的力量,那么这里的困境都算不了什么,甚至,连暮帷都不会有阻止她的机会。这是破解如今死局的最佳解,不仅能拿回花散的命,还能挽回迦。
但花散并没有动,她只是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天鼎之册。她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神采,甚至还显出意兴阑珊的气息
“它是一件相当强大的武器。”当然,花散很清楚这一点,她甚至还亲自使用过这件圣物,“它毁灭的可不止一片土地,也不止是一个族群。说它是一把双刃剑恐怕都有些太过乐观了,更应该说,它是一把被诅咒的剑,从它那里得到多少,势必也要付出相等的代价一一也许还要更多。那样的代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
花散的语气别说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反而透出一种不耐烦的意思:“礼物是不错,但我是不会去用它的,你拿着它走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种东西,这种祸害,你还是趁早摧毁了的好。”
“您不用对我说这些,我只是个信使而已。”霭似乎早就猜到了花散的态度,或者说她完全没有在意她现在的态度。“不过,在您拒绝之前,能先聊一聊吗?”
“你想说什么?”
霭继续说道:“您是夜会的主人,拥有者监视圣堂的权力,而且,您还是天幕的第三祭司。可以说,您已经是天幕帝国还有穹苍殿中最具有权势的人了,这样说准确吗?”
“是,我的确担任过这些职务。”花散应道,的确如她所说。
“看起来,您连大祭司的帐都不认。毕竟,您贵为第三祭司,很多事情您根本就没必要在意,而且您也不从属于任何人。”
“大祭司暮帷……我们之间也许的确是有阶位上的区别,但是,是绝对的,远远到不了谁听命于谁的地步的。”花散应道,虽然听起来这个很严重的一件事情。但是,现在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似乎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您从来没有听命过什么人,这样说法或许并不准确吧。”虽然霭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诚恳,但是花散却仍然没有把握自己究竟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她与无冬之间的私事,更是对于任何的第三者来说都是秘密的事情,所以她依旧沉默不语。
而霭继续说道:“我可以这么认为吗?你沦落到今天的样子,就是因为你曾经曾经与一个人的合作,与曾经共主无冬的合作。甚至在穹苍殿与他关系如此紧张的时候,您也没有改变态度,没有改变矛头的指向,是不是这样?”
“也许是这样。但是,你到底想说什么……”花散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其实霭说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她的问题却没有意义。一时间她还真的没有摸透霭这话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了。”霭亲和的微笑着,就像是在一场失败的战役后,一个终于找到了活着战友的战士。“我一直在找你,为此我还准备了更多的时间。既然时间富裕了些,却碰到了你。花散,他有事嘱托你……”
“什么?”花散突然听到了一个字眼,“你刚刚说的,‘他’?……”花散一字一顿的问。
“没错,就如你想象的那样,如果这样会让你感觉到好受一点的话。”
“在那么多不好受的事情中,”花散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感叹,“这件事还算得上让人好受一些。”
“或许吧。作为交换,他想让你帮他找一样东西,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霭吞了吞口水,虽然只是动作而已,她早就已经没有了“知觉”这样东西,更没有什么口水,甚至还喉咙就没了。
“哦?”花散将目光转向了霭,同时感觉到自己的面孔因为这内心情绪的共鸣产生的异样情绪而有些发红,“那么,他要我怎么做呢?”
“我的使命就是把这个和口信带来。至于您该做的事情,您很快就会知道了,第三祭司大人……”再一次听到白鹄说的话时,花散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声音突然鲜活了起来,好像年轻得不可思议,好像又回来原本意气风发的时刻。连她本身都在这超凡的力量下变得更加的反复,好像重返了旧日的那充斥着活力与生命的身体一般。这种感觉倒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只有一句话要带给你,西边……起风了。”
霭说完这句话就彻底的消失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刻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花散也终于明白了,也许她从来就没有进到这座厅堂之中,在她的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幻象而已。
花散全身的骨头又开始疼了,颅骨尤甚,她的鼓膜也不停的颤抖蜂鸣起来。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听过一句同样意思的话,那时的她还很年幼,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那种惊惶,那种触动心弦的寒冷。现在,她们又重新找上了她,裹上了她的身体。
直到完全冷静下来,花散才默默把眼光收了回来,在一片冰冷中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礼物”。直到有晨曦的第一丝曙光漏进了厅堂,照亮了她面前的一切,她的目光也仍然停驻在上面,只是默然而安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