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的确看不见。”这个供奉稍稍地停顿了一下，或许是看出了花鸢脸上疑惑，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彻底说明白，她又紧接着继续讲了下去，“或者说，我们看见的，与你看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的东西？”花鸢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光就是光嘛，况且她还没有说任何这种光芒的颜色和形态呢，只是说了说亮度而已，难道还能有什么巨大的区别么。但花鸢也没有再多问，因为她知道对方应该会继续说下去，继续解答这个问题的。
果然，这个阴沉的供奉又继续说了下去：“比如在我看来，那里就是一片灰暗，一片浓郁的阴影，我可没有在那一处见到任何的光芒。”
“我们每个看到的好像都不一样。”接着这阴沉供奉的话说下去的是那个言语有些硬朗中性的供奉，“我看到的，就只有一抹淡淡的镜面而已，但也算得上是有那么一点光芒吧。而我的朋友，我也听她说过，她见到的是一点闪烁的月光，看起来也不算太明朗，但比起镜子上的光总要亮一点。”而这个供奉的目光也朝着她言语中的“朋友”看了过去，后者，也就是那个说话有些怯懦的供奉，也同样点了点头。
“有意思，我好像还从来没听到你们说起这些。”终于又再一次说话的那个有些狡黠语气的供奉说道，“我的视线里，那里是一团白雪，一团滚动的雪球，虽然一直在翻滚，但上面总算还有着一些光芒吧。只是这光芒实在不太耀眼，偶尔还会和那雪块融合在一起，只是偶尔还会明亮吧。”
“我……”面容姣好成熟的供奉，也是第一个与花鸢搭话的供奉似乎一直都在沉思，直到现在才开了口，“对不起各位，我一直都隐瞒了一件事，其实我也在那里看得见东西。只是你们一直都没有说过，我也没有再提起。我能在那里看见一片阳光下的海面，好像映照着光芒，只是时暗时亮，我只把它当作是幻觉了。”
“没错，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不同程度的光芒。在那一片翻滚灰暗之中包裹着的，我能看见的是一片云，遮蔽了光芒的云。虽然它自身也稍许地明亮了一些，但却只能给我带来阴沉与郁结，”年长者终于让自己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虽然看起来她的眼睛仍然在飘动着，她的面容也不似镇定，“可你看到的竟然是太阳，竟然会是太阳。”
“哦？这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年长者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说道，“我们所见到的光芒，都有一种共有的特性。”
“共有的……”花鸢的眼睛稍稍地向下沉了沉，在这个片刻的时间里，她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我明白了，你们所见到的一切光芒，那都是反射出的光芒。”
“是的，无论是雪还是水，无论是镜子还是夜空的月光，这一切光芒都是虚假的，都不是源于它们自身的东西。而太阳却完全不同，它的光芒源于自己，而且还能照拂到周围的一切，太阳也是对于我们来说，能够理解到的至高至强的光芒才对。”
“所以呢？”
“你可能很难明白，但我们这些人也曾经努力过的，我们知道那里就是出口，就是结束我们这种折磨，这种长久痛苦的出口，但我们曾经尝试过无数次，却从来都不能到达那里。这迷雾其实并不是一种陷阱，也不是一种考验，而是一种提醒。在这迷雾之中，我们越是往前走，越是靠近，越是深入到这一片雾海中，这光芒就会离我们越遥远，越黯淡，然而转身回望，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只要后退，就可以再一次回到原处。”年长者的语气似乎并不带着多少的情绪，但任谁都听得出，这样的尝试，无论是在体验上还是次数上，都不像是她言语中所表述的那么地轻松，而她也是尽量地在保持着自己语气的轻松与镇定而已，实际上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回忆起这种尝试，要说出口来对她来说都像是一次考验一般。毕竟，现在的供奉们都接着机会暂且重塑了自己的形体，但曾经她们的意识可并没有这样保护。
“那么……”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离开是我们唯一的目标，也是唯一支撑着我们的希望了。可惜现在看来，我们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事情而已。”年长者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也有些愧疚。
“你的意思是，那个地方并不是出口？”
“不，那里就是毫无疑问的出口，只是并非是我们的出口而已。我们追寻的是光芒，可惜都走错了路，或者说这光芒本身就只是一种奢侈的观赏品而已，本来就是绝望而已。无论是任何东西上所反射的光芒，都不过是虚假的光而已。”
“你想说这光芒也是虚妄的吗？”
“不，光芒并不是虚假的，光芒也是希望汇聚之处。”年长者抬起了她的头，抬起了她的眼睛，“但是，只有你才是唯一的那个可以触碰到光芒的人，因为在你的眼里，大门已经为你敞开了。”
“哦？”花鸢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能听到这样一种特殊的形容。
“就算我们能穿过这一片浓雾，我们所能碰到的也不过是一个虚造的希望而已。我们只能碰到一片云，一片天空，或者一片雪地与镜子之类的东西，无法沐浴在真切的阳光之下。但你却完全不同，你可以真正接触到那光芒的源头，因为那是炽热的太阳，那就是万千光芒的源头。”
花鸢微微地笑了起来，她知道那最关键的节点终于要到来了：“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带着我们上路吧，这会是一次与以往的徒劳完全不同的尝试。你们也都该同意吧？”年长者把目光看向了周围的人，其他人也都回应似的纷纷点了点头。显然她们也不是头一次一起做这样的尝试了。
除了那个阴沉的人似乎仍然有些犹豫，说道：“可别高兴的太早，那预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