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一切都渐渐在远离着花鸢,花鸢静静看着窗外像是缠绕的螺旋般一层层解开的天空。当然,不仅仅是天空,更近的屋檐,窗户,甚至是她坐着的地板,也是如此。
她早猜到这并不是真的,但她的痛感与狼狈却是真的,快意恩仇后的舒爽与疲惫也是真的。
花鸢心中倒有异样的感受,这里竟然出现了昆虫,这让她有些微妙的惊讶,甚至有一点点的慰藉,她曾经还以为这里是更可怕的地方。她并不害怕那些阴沉黑暗或者奇形怪状的生物,她害怕的是那种空无一物,无穷无尽的纯白,没有尽头,也不能回头。什么都没有,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怎么来到这里的,不过她知道自己应该攀上这座
并不高,单看这段登顶的路程,对于经常要上山的花鸢来说应该算不得是什么太大的考验。但花鸢却走的很累,她走的并不算快,而且看起来只是升高了数十米的高度,却让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空气几乎稀薄了十倍,她的眼睛有些刺痛,眼泪几乎就要淌下来,鼻子也有一股酸楚的感觉,好像有黏稠的液体顺着人中滑到了嘴唇上。
“很难想象,你竟然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一个空灵的声音像是层层波动般带着回音传进了花鸢的耳朵,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头脑去思考这个声音的来源了,她感到无限的炙热化作了虫豸附着在她的皮肤上,膨胀,撕咬。虽然没有一点火焰,但她感觉自己好像泡在了熔岩上一样,毫无缝隙的痛楚从表皮传了进来,侵蚀着她的身体。
但她的身体却是冷的,极致的冰冷,她的血液好像都要凝固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整个胸腔的空气都在向下沉淀。
她勉强的向上再爬了几步,全身的力气已经耗尽,腹部好像已经和胸腔融为了一体,但只有一个地方不同,花鸢的左手手臂上那复杂的烙印在隐隐间绽放着的金色的光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手臂的内侧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段破碎的阶梯浮现在她的眼前,那阶梯的碎片十分古怪,像是失去了重力般悬浮在空中,但却奇怪的连成了一片道路。花鸢并没有犹豫,而是径直的走了上去。
一阵眩晕感袭来,但对于花鸢来说却是巨大的安慰,这是重压解放后的轻松与如释重负的解放带来的强烈副作用,但她却依然甘之如饴,似乎她踏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原来身上的枷锁与压力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鸢走了一级又一级的石阶,附近的塔墙部分诡异地出现了奇怪的符文,越往上走,周围的墙壁就愈发的粗糙,墙上居然还带上了几簇微小的烛火,地板湿润润的,坑坑洼洼的缝隙中甚至还有积水,烛火的映照下像是在蠕动的血肉。
她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她的确是在向上行走,但她的位置却是在盘旋向下的,与上塔的时候相比,她已经朝着反方向渐行渐远。虽然感觉时间不长,但在这奇异的空间,似乎连时间都不再是什么值得参考的东西了。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像是之前所见部分的倒影。
确实如此,花鸢在路上曾经见过一个大厅,但在这里,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空间,却是一个充斥着黑暗的地牢,这里装饰着无数倒吊的铁链,每一个铁链上都串着一块块残缺的肉,但上面的血却没有干涸,还有一滴滴的鲜血掉落在地板上,但周围却空无一物,没有囚犯,也没有狱卒。
大厅的旁边在之前是一个巨大宴会厅,在这里却摆上了满地的蜡烛,石块和一些散乱的魔具,地上画满了邪恶而黑暗的法阵,周围的空气沉重而令人窒息,骨头的碎块随处可见。
花鸢并不惊讶自己竟然认得出这些东西,但自从进入这里以来,她似乎知道了一些从未接触的东西,并不像是学习或者被灌输,而是自己的头脑似乎突然打开了封尘的大门,这些知识就重新涌入了脑海。
她再向里走了一走,却发现前面有一座把关,一扇足有几人高达的厚重铁门伫立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前行的道路,门的上面画着一幅几个人与一个巨兽图案。神秘的而未知的魔法纹路深深刻进了铁皮里,并注入了暗褐色的血,在这刻印中流动。
花鸢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后退了几步,在微弱的光芒中从上而下的重新看了看这扇门。她眼中的景象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其实并算不上是一扇门,而是一个跪着的巨人,一个被禁锢在铁铠中的巨人。她看到的门不过是巨人的腹部而已。
“门”散发出一阵晦黯的磷光,带着一种略红的色调,就像森林中的洞穴,但里面传来的并不是土地的清香,而是一阵阵的腥味。
花鸢感到周围的温度也开始升高了,她的前额已经渗出了汗水。
她身周的环境变了,这变化在一瞬间就将她拉扯进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就像她家乡的雨一样突然。现在的她正站在一个极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流动的云雾,甚至她的周围都是朦胧的迷雾,连脚下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她的视线在哪里就会变得模糊。
花鸢转身,她看见了一个少女站在她的旁边。
她很熟悉这个人,因为这个少女分明就是她自己,一样的体态,一样的容貌。
但她又不熟悉这个人,少女披着一个奇怪的斗篷,她的手在滴血,因为她紧紧的握着一个像是用一种从未见过的骨头一块接着一块咬合聚集在一起组成的怪异武器,看上去就仿佛是拿着一条长长的脊骨一般。
更让花鸢惊讶的是这个幻象的面孔,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展现过像眼前人这样的神色。眼前的“她”面容坚毅,但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悲伤缓缓的流露,不多,却让人能明显的感觉到,就像一滴一滴跌落在石板上的屋檐的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