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其中有些阴差阳错,这并不是栾凤意识当中应该出现的导向和事情发展的路径。但是,最终的结果和目的她倒的确是达到了的,她总算知道了在周围的嘴里的这场婚礼里属于栾家这边的主角是谁。
“那可真有意思了……也算好事吧。”栾凤轻轻地呢喃着自己声音的前半部分,而没有把后面这句说出口。她并没有刻意的把控自己的声音,而且也只是随意吐露一下自己现下的感觉而已,也没有刻意要把这话说给谁听。她的心思也确实如此,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偶尔回来一趟,却像是安排好了一般让她撞上这么多的事情。
虽然栾凤在这个家里认识的人不少,不过认识她的人倒是已经不多了,而同辈的人就更少了,不过栾凤倒正好知道这样一个同辈的人,栾佳。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栾佳竟然在这个时节就要结婚了。
栾凤手掌翻转了一下,虽然这件事应该和她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与关联的,不过出于个人的兴趣,她还是想深入了解一下有关这场婚礼的各种的情况,至少相比于在这家里的其他事情,也许这件事还勉强算得上是值得她关注一下的事情。
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唯一还算得上是她印象中故人的人。
不过栾凤的话虽然说的很轻,但却还是被边上坐着的人听见了。但这话似乎就像是投进了沸油中的一块肉,不仅让整片沸水都声声鼎沸了起来,而且还让整个油锅都翻腾了起来。这场宴会的菜肴也不仅是桌子上那些精心烹调的料理,这席间的闲谈也算得上是搭配的小菜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栾凤旁边的这个女人倒是丝毫没有遮掩,话也说得非常直截了当,“难道栾家的子女嫁出去受苦你看着是好事?”而且,这个女人的言语似乎也很有一套的样子,一下子把问题的矛头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点上。
栾凤也被问得愣了一下,她似乎也没想到,这个话题竟然会被直接上升到这样的程度。她也不是不了解这种充满恶意的文化的套路,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地这样说了一句,竟然能被别人记下。
这让栾凤很厌烦,她原本只想安静的吃点食物,看看栾家,这个曾经还算得上是自己家的地方,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又有了哪些人。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个地方能不能安静似乎也由不得她来决定。只是,她仍然不太愿意说话,一旦开口和这样的言语互动起来,恐怕她就得陷进去了,这方面可不是她擅长的。
“怎么不说话了,你对我们说的有什么不满的吗?”周围咄咄逼人的话仍然在继续朝着栾凤而来。栾凤叹了一口气,看来相比于自己的无聊,这些人的无聊还要更甚一筹。虽然她们看起来很有话题,聊的也很带劲、很开心。但说到底,还是漫无目的,当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倒是变得十分的统一了。
但栾凤本来是没有兴趣参加这养的对话的,只是如果她再不做出什么回应的话,可能她之后的整个晚宴的过程都会受到严重的干扰,让她不得安宁。对于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她了解归了解,但到底是没有学过,也不熟悉的。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题目,也不至于让她无计可施,栾凤自有她自己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恐怕就不是大部分的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方式了。既然不能用适合的办法来解决,那就只能用熟悉的手段来应对了。
周围的人越说越起劲了,栾凤倒是完全没有在听她们说些什么,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空隙,一个能够将她要做的事可以达成的效果最大化的时刻。这对她来说就并不困难了,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栾凤是要在战场上寻找战机的人,这在战斗中寻找敌人空档的人,这些事情的难度可要比寻常一个闲谈中的空档要来得困难多了。而重新回到熟悉的状态中,似乎让她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只是,寻找这个空隙的时间,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长久一点。她也没想到,这些人的言语能如此的贯通,在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里就不带着一点停歇的意思,栾凤本还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打破这样的这样的气氛。不过,虽然这个时间对于栾凤来说虽然有点漫长,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几句质问、几句讥讽和几句嘲弄而已,实际上也并没有真的过了多长的时间。
不过,这个空档终究还是来了,在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上。这周围的几个妇女终于难得碰上了一个共同无声的节点,她们要么正在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要么正好拿着毛巾在擦拭着自己的嘴巴,要么因为过多的言语而感觉有点口干舌燥,正在啜饮着自己手中的茶水。
在这个瞬息的沉默时刻里,栾凤的手忽然有了动作。她并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朝着任何人看去,而是径直地把手伸向了她面前的盘子——那座她原本想要触碰却半道折手的“冰山”。
这一次,栾凤倒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了,她也没有用上任何手边可以用上的道具,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手,也并非是捻起,直接捏住了这冰山的山峰上端。这冰山被她的手一接触,仿佛像是碰到了昂首的春意,立刻就噪声大作,冰冷的水像是溪流解冻一般顺着她的手指沿着这冰山的山体向下顺流而去。而强烈的白烟也顺着栾凤手指的缝隙向上腾起。
栾凤的动作也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她猛地一用力,硬生生的把这座“冰山”直接掰成了两段,一段仍然残存在盘子中,而属于“山顶”的这部分却已经被她完全握在了手掌之中。然后,栾凤把手中的整块冰直接扔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就像是在分享一块巨大整块食物一般,手掌由下而下用力的抓取,然后缓缓地收拢,直接从这上面抓起了不知道多少片薄切的肉刺身,叠加在一起,被她攥在了手上。然后,栾凤稍稍仰起头,抬起了手臂,让自己的手掌高过了她的嘴巴,然后把她手中攥起的食材全部都扔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栾凤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去品尝这些美妙食材的味道了,不过她咀嚼得倒是非常的用力,甚至故意地露出了不少食材在牙齿间滚动、摩擦、搅合的声音。连栾凤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太刻意了。就算她不是一个贵族宴会的常客,可能不太习惯这些繁琐的礼节和既定的动作,就算她经常流于战场与斗争之中,常常需要用一些非常的方式来进食,但这些也都是客观条件的限制与一些奇怪的状况而已。就算是在圣堂里头,该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还是一切正常的,只不过是少了些奇怪的礼节性流程和要求而已,当然摆在面前的菜色也会这样缤纷。但不管怎样,也不至于会需要她用这样原始而野蛮的方式来进食,真的变得跟一个野人那样饮毛茹血,虽然栾凤也不是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方式。不过,现在的这些动作,倒的确是她刻意做作的。只是,她也实在也不是一个能把控好这些动作的程度的人,现在她倒真的把自己弄的跟一个野蛮人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虽然这个动作在栾凤看来有点搞砸了,但周围的反应倒是出乎她的预料,这个动作反而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人看着栾凤的动作,她们的眼睛中除了原本的厌恶和刻薄,现在反而添上了一层惧怕,而这种惧怕还在不断的凝结,渐渐地变得浓厚了起来,仿佛笼罩在了她们的眼睛上面。
“你……”不过,她们仍然在说话,只是现在她们已经不再说地那么强硬,也不再说地那么得热烈了,反而像是卡壳了一般,好像是想说些什么,又难以说出口。
现在,反而是这些人陷入了难堪的境地,她们每个人的脸上也不再有方才那种等着戏弄别人的神情了,而是都带上了一些愤怒。而且就算愤怒,她们倒也真的无可奈何。虽然讨厌栾凤的动作,讨厌栾凤这个人,但是栾凤也不跟她们吵闹,她们自然也找不到率先发难的理由。而且,她们也不愿意在这家宴上真的争吵起来。她们每个人也都明白,吵闹终究只是吵闹而已,就算她们闹赢了,占了上风,也实在没有太多的用处,不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也不会给这个她们想嘲弄的对象带来任何坏处。而且,如果闹得周围人都知道了,好像自己还得变成别人笑话的对象,这可不是她们愿意见到的情况。
原本,她们也就只是想逞逞口舌之快的,毕竟这些宴会的礼节,都应该是习惯性的,这里所有人都应该遵从的才对,她们正好能对着这年轻人显露一下自己作为老资格的威严和仪容。没想到,却碰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却又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少女。
憋了半天,其中的一位也只能悻悻地嘲弄:“现在的人啊,年纪轻轻行为就那么不端了,生得倒是好看。大概是家里还不错,以后还能帮着嫁个好夫家吧。”
栾凤听着这话倒是有点想笑,差点把嘴里正在嚼着的,已经完全搅成了一团黏糊的绞肉喷了出来。这话要是放在幼年的她身上可能还有迹可循,不过放到现在来说,她大概算得上是栾家出身最差的人了。
不过,这个人的话却让栾凤想起了一些对她来说不太好的回忆。虽然她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她终究还是有点意气难平。原本,她与这些人之间的互动应该就此结束了,她们之间应该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瓜葛了。但是,栾凤倒想着在这个时候再给这将要熄灭的薪火添上一点干柴。
“怎么,你也想要吃一片吗?”栾凤伸出舌头,刻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外嘴唇。
“……”这下,周围就没有什么回答的声音了,这些贵妇们平日大概也实在碰不上栾凤这样行为动作的人,她们也确实没有什么预设的应对方法了,只能一个个把头扭开,不再去看栾凤了。不过,她们转头前的眼神却也没有逃过栾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