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窦冲天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她，陪她出门。
他们两人，虽然没有各自明说，但是彼此都很清楚，能珍惜的时光已经不多了。
但是，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三天，不过就是一眨眼。
很快，日子就已经到了最后一天晚上。
分别，毫无征兆地临近。
这一晚，窦冲来得特别早。天刚刚黑，长宁正坐在窗边发呆等候，便看见了他风尘仆仆而来的身影。
她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扑进那温暖的怀抱，眷念得就是不肯松手。
“我这衣服还没脱下呢。”
他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心中万千不舍，亦是分外难言。
“我又不嫌你脏。”
她依旧紧紧地抱着他。
“你今天是怎么了？”
窦冲也收紧了双臂，紧紧地抱着她。
“没什么，今天就是特别想你。”
她说不出口，特别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如果早知道现在会这么不舍，那她在之前的日子里，就绝不会跟他怄气了。
窦冲轻轻地笑了，目光温柔，“好巧，我也是。”
这一夜，对于他们来说，既好长，又觉得好短。
长的是，他们互相紧紧拥抱，都一夜未眠；短的是，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些泛白了。
“窦冲，天就要亮了吗？”
这是第一次，她希望她以前一直害怕找不到方向的黑夜可以一直不褪去。
“嗯。”
他喉结微动，声音沉重地应道。
时间，怎么过得怎么快。
天就要亮了，腊月三十这一天就要到了，而他们，离分别也不远了。
“这么快吗？我还没有睡好呢。”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有用云淡风轻的话语来掩饰现在的难过。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那么紧那么紧，好像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留住她。
“再睡一会吧。”
“不，我不想睡。”
她转过身，也紧紧地回抱住他。
他身上的味道，让她那么眷念，那么眷念，让她现在漂浮不定的心，一下有了沉下来的感觉。
“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抱着你。”
深情依偎，一个拥抱可以代替所有，但愿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他，她至少还有回忆。
“好。”
“窦冲，你说，如果我不是燕国人，而你也不是秦国的将军，那该有多好啊。”
“是啊。”
可是，人生，从来都由不得我们选，就像我们拼尽全力也挣脱不掉秦燕两国的枷锁一样。
“如果那样，那我们还会相遇吗？”她傻傻地问着。
她嫁他，是因为秦燕；而现在分开，也是因为秦燕。
人生，就像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一样。
“会吧。”
他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如果他们没有在秦国的大殿上相见，现在他们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还是会相遇，对吗？”
她想问的是，他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窦冲没有说话，他竟然忽然有些害怕这个问题。
他知道答案，但他也知道这个答案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
“睡吧。”
他只是淡淡说了这个字，便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长宁觉得这一个吻好重，好像一个滚烫滚烫的烙印刻在她的额头，也烙在她的心里。
窦冲紧紧抱住了她，目光沉重，万千不舍，哽在心头，却让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长宁，希望你我，都别再见，再见也是难言。
不知怎么的，她的泪就毫无征兆地落下，滑过她的脸颊，她赶紧用手擦去。
但是她的心，此刻为什么会那么痛，那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见长宁的呼吸逐渐平稳，而窗外的天，也已经亮了。
窦冲久久地看着她，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想将她的眼，她的唇，还有她发间的香味，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牢牢记着，一辈子都别忘。
长宁，如果我窦冲这次放你走，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一定要过得快乐啊。
他早早地便起了床，虽然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悲伤，但是他还是想留给她足够多的准备时间。
他知道，今天不管是对于他和她来说，还是对于长安城来说，都是很难且很长的一天。
其实，长宁一直没有睡着，她慢慢地睁开眼，就看见了他离去的背影，怎么她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好像揪在一起，让她痛得不能呼吸。
怎么眼泪，又再一次止不住地落下了。
窦冲，你知道吗？我要走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夜没睡的她，头晕得难受，连走路都有点打飘。
她自己都不确定，就她现在这个状态，当真能千里迢迢去到平阳吗？
但是长宁知道，她没得选，屈突贤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若她硬要继续留在长安，不止是会给自己，更会给屈突贤，还有燕国的壮士们带来麻烦。
她，必须走。
包袱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该准备的盘缠也都准备好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到晚上，趁窦冲在皇宫赴宴，她天黑溜走不易被发现。
听说今晚，窦冲还特别带了邓夫人入宫，也不奇怪，这么重大的场合，只有尊贵如邓家之女邓仪，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侧吧。
她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而今天一整天，窦冲自从早上出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邓夫人，在经过精心的妆容，和华贵的服饰准备之后，也在黄昏时分，便早早地进宫去了。
听着隐约而起的器乐奏鸣，长宁大概猜得到，皇宫的正月盛宴，已经开始了。
而这个一向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也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卸下了以往的防备，全府上下，都在欢心喜悦地迎接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天空又飘起了雪，邓景走在热闹的长安街上，不禁心情沉重，思绪万千。
他没有去参加皇宫的国宴，那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天，又下雪了，邓景不禁又想起了那个红衣缀雪，在风中轻声低语的女子。
“长安，下雪了。”
长宁慢慢伸出手，细雪落掌间，眨眼又不见。
听风急，转眼雪花落，落他眉间，落他鬓发，随风扬，又轻轻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