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向我保证你会一直心平气和,我才可以让你出去。”不知为什么他对我说了这样一句。
“没有问题”我答道。
已经是后半夜,天上的云都不见了,星光下我能很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环境。
和我猜的不一样,地下室并不在原来那个院落的下面,这是个不同的院子,虽然很老,但看得出以前是有钱人家住的,不仅屋子是小洋房格式,花园里还有个西方庭院式的方形喷泉,只是外面的路上虽然有灯,周遭还是暗得很。
“你刚刚说要我心平气和,是什么意思?”在开阔地里我的心情果然好起来,朝天伸了个懒腰,问道。
他上来之前已经脱下白大褂,身上只穿着衬衫,淡淡地说道:“如果你在这里暴怒大发雷霆,我们就会暴露。”
“我还是不懂”我说。
许子闻叹了口气:“有些东西还是暂时别知道的好。”
“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待下去?”我问道。
许子闻把目光投向墙外的黑暗,思索了一下,道:“我和那个组织的斗争,还远未结束。”
“下许连村是他们的一个试验地区,这样的试验区很可能不止一个,也许日本和别的地方都有,所以现在已经不仅是拯救我老家的人的问题了。”
我看着他,说道:“你不清楚这有多难么,只靠你们几个怎么可能办得到?”
许子闻目光未动:“已经没有退路,我感觉这是我的使命,老天让我诞生在那个村子,不是让我和其他人那样等死的,我必须做些什么,为自己也为别人。”
“要是你实在撑不住,就去报警吧,让官方来处理这件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许子闻连连摇头:“那个组织,我甚至都查不出它的正式名称,只知道组织内有两大类人。”
“哪两类?”
“他们在台前有不少产业,当然需要人来经营管理,池田慧子和高明泽就是这类人。”许子闻说道,“第二类人是在幕后的,从来不让一般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记得杨平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报警,就算逮捕高明泽那样在幕前活动的人,对这个组织也没有多少损伤,反而可能招致报复,那将意味着许多条人命。”许子闻继续说道。
我承认他说的是对的,“K和J,算是第二类人么?”我问。
许子闻又摇头:“你都已经知道这两个人了,他们只是幕后的人派出来执行任务的。”
“什么任务?”我当然想知道。
许子闻把视线转向我:“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
我只好笑笑,他如果什么都知道,也不用躲在这里了。
许子闻又道:“但我知道J已经盯上了杨平,他那种诈死的小把戏根本瞒不了几天的。”
“他已经告诉了你女朋友?”我问。
“你离开她那儿后他们联系过的,这次杨平失算了,他应该躲着不出来才对。”
“那我不明白你和他为什么平时不只在网上联络,见面不是很危险么?”
许子闻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些东西,必须当面交给他。”
“什么东西?”
“你问得太多了,那个跟你无关。”他完全不想回答。
我瞅着他,说道:“你和杨平不是彼此绝对信任吗,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在这里,怕他被高明泽抓回去严刑拷打后招供?”
“我说了,你问得太多了!”他有点板起了脸。
我本想用那两管病毒要挟他,只是说不出口,但至少能够借机取笑取笑他,于是讲:“可现在我却站在了这里,你感觉如何?”
“那只不过因为杨平脸皮没你这么厚而已”许子闻冷冷道。
我的脸皮确实不那么薄,非但不惭愧,甚至感到很得意,“那个J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和K一样,只在有特殊任务的时候才出现,这种杀手根本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人的?”我继续问。
许子闻摘下眼镜捏了捏自己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因为在我之前已经有人试图对抗那个组织,都被他们干掉了。”
“那些人的方式不对,做事不够隐蔽,和那个组织对抗,光靠勇气是远远不够的,必要时必须不择手段。”他脸上突然露出丝痛苦,但转瞬即逝。
我沉默着,完全没想到,这当然也是许子闻没有告诉我的一件事,“杨平也是那些人里的一员,只不过幸存了下来对不对?”我问。许子闻和杨平是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次他也很难了”许子闻慢慢把眼镜戴回去,“被J盯上的人逃脱的概率很小”。
我心里的愧疚感再度升起,如果我那次不冲动,如果杨平没有暴露…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接到这里来!”我几乎又要发火。
许子闻示意我冷静:“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
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在短时间内恢复,“是你不愿他来,还是他自己不想来?”
“两者都是”许子闻平静地回答,“这里是要地,绝对不能暴露,他宁可自己在外面被人追。”
“除了帮你保管病毒,你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有些事只有你才能去做,到时候我会找你。”他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太太平平,别捅娄子。”
我又有种被指挥的感觉,心里多少有点不爽,突然说:“差点忘了,上次高明泽对我讲过,如果能见到你,要我转告,你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许子闻“呵”了一声:“他们不是如来佛,我也不是孙悟空,更不是以前那些人。”
“可我真的梦到你被一只手抓回去”我说,“我的梦很准的,所以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第一次清楚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自负。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许子闻说道,“这次就到这儿吧,我送你出去。”
“手机号有没有,给我一个。”尽管我料到很可能白问,但还是说了出来。
“没有,实在有事的话,就去找左衣柔。”他果然这样回答。
他迈开步子真的往院门走去,我只好跟着,夜里很凉,他突然弯腰咳嗽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
“着凉了吗?”我也弯下腰好心地问
“没事,你自己保重。”他边说边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倏地伸到我面前一抖手帕,那种灰色粉末又散了出来。
于是我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