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族和獐族兽人因为体型和体力的问题,在鹿力部落多少有些不受重视,但这不意味着宁长生对他们也是无视的态度。世界上就没有无用的存在,如果有,那说明没放对位置而已。之前对他们不管不问只是想等待鹿力部落端正合作态度,只是宁长生自己也没料到契机来得这么快。眼下只有鹿力部落求上门的份,她用起人来自然可以随心了。
都说狍族和獐族兽人个子矮小,性情胆怯,还喜欢独居或者成对活动,团体的力量不大,在风险无限的诅咒之地其实一直处于生态链中下游的位置。遇到危险他们只能拼个逃命速度,生产上重体力活又做不了,在这个必须劳作才能活下去的地方,他们的处境无疑是艰难的,所以加入麋鹿族后,他们一直小心行事,服从一切安排。
就连这次离开家园,被借调到深崖部落,他们也没有半点异议。即使来之前他们内心都充满无尽恐惧和害怕,还是踏着脚步来了,也幸亏深崖部落并没有压榨他们,否则在寒季里成为苦力绝对活不长,参见每年冬天被集镇贵族叫去运送物资的兽人,死亡率一点都不低。
但是宁长生最近虽然忙于冶铁烧砖的事情,也没忘记观察这群身材瘦小的獐族狍族兽人。她发现这群中小型鹿族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他们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生活中的美,还能去动手创造美。明明身上的穿得不如深崖部落,但普通的兽皮由他们随意搭配,总透着设计感,更显精气神。他们的发型类型多样,用细碎的装饰物盘着,低调却极具趣味。就算是巡守的雄性兽人,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有着利落的线条,更有力量感。
简单来说,狍族和獐族兽人更适合成为艺术工作者,给予他们机会,他们在精神世界回馈的东西绝对远超普通的劳作,宁长生现在就缺这样的人。血兽族因棉布才和深崖部落间接产生联系,但棉布的纹理只是宁长生浅浅琢磨出来的,真要认真发展这个行业,势必需要大量的设计人才储备。还有房屋的建造,武器的设计,更别说对深崖部落的兽人精神层面的引导和提升了。
随着深崖部落的快速发展,在不远的未来,物质层面的东西不会成为大家的主要追求。相反,他们还会因为贫瘠的精神世界而感到无趣。人的思想一失控,就很容易出现问题,这对于一个聚落的稳定和发展并不利。宁长生前瞻性地考虑,丰富兽人的生活方式,提高他们的精神力量,迫在眉睫。美学的价值,绝对比任何人想象的还要重要。
于是她叫来了狍族和獐族兽人的领头人。
“我有一个新工作想麻烦你们,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宁长生从房间里抱出一堆石块,对拘谨地站在会议厅的两名狍獐族兽人如是说道。
会议室就是以前的大堂划分出来的新空间之一,因为眼下深崖部落不再是个以小农经济为支撑,自产自销的部落,他们还参与商品的生产与交换,自然需要更多功能的建筑空间,用于处理公务的会议厅就应运而生。
那两个兽人怯怯地看了宁长生一眼,快速道:“我们都可以的,听从您的安排。”
宁长生‘嗯’了一声,说道:“之前让你们巡逻其实挺大材小用的,我看你们在手工上面都很有特点,想象力也不错,想给你们单独成立一个部门。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是画画,画出你们觉得美的纹样,后面交由工坊的人制成产品。比如红砖,现在我们的砖是素砖,它上面什么都没有,但如果我把它们摆放成特殊的形状呢?我想要植物花纹、动物花纹等等,具体应该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了。”
怕他们不太理解这个部门的重要性,宁长生补充道:“纹样不仅只是好看,它可以具有叙述性,可以用图画描述我们的生活,记录我们的重要节庆,这样我们的后人就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怎么生活的。当然也不只是在砖上,还有棉布以及后面的一些东西上,我们现有的纹样太少了,可以设计出更多样的纹理,加以色彩,不但可以成为大家身上的衣物,还能成为观赏品,让大家观看欣赏。还可以制作陶器,集水的缸,盛酒的壶,盘子和摆件,都可以展现你们的天赋。”
听到宁长生的话,两个兽人眼睛里都有些热切,毕竟这事儿听起来就很伟大。他们这种边缘种群最期盼的就是实现自己的价值,获得更多的认同,更何况宁长生交代的任务又恰巧真的是他们喜欢的,但他们还是有些顾虑。
“我怕我们做不好。”宁长生委以重任,他们不怕任务重,就怕自己做不好。
宁长生对他们倒是很有信心,美,本来就不是条条框框规定的东西,“你们随意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是我之前想的一些东西,你们可以翻来看看,看有没有用。”
说完,她将手上的石板推向了两人。说是石板其实也不正确,那东西是一堆乳白色薄石片垒成的书,上面是宁长生用黑炭随手勾画出来的一些纹理装饰和建筑、器物构造图,单纯是为了给他们说明她要他们做的究竟是什么。因为有时候没有范本,对接的双方很容易发生误解,这样还得不停返工和修改,有范本也是节省时间。她最近太忙了,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引导狍族和獐族兽人。
要说为什么要用石片,很简单,因为她没有纸。这个时代大家通行的记录文本还是兽皮卷,草图的话就懒得去浪费一张兽皮了,而且石片画错了还能抹去修改。
獐族狍族兽人看了上面的东西,湿润润的双眼满是惊喜,又不敢在宁长生面前失态,憋得脸色涨红,结结巴巴地道:“好、好的,我们明白了。您放心,交给我们,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们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这么平实的话也是鼓足了勇气才一口说完,而后直接迅速低下头不敢多看。他们这种不争不抢不欲表现的性子其实更让上位者放心和喜爱,至少宁长生是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人。朝他们点了点头,她把他们带到了新布置出来的一列空房,还是以前弃用的洞窟,因为位置距离核心区太远,逐渐被废弃。但设计需要灵感,安静的地方反而更适合獐族和狍族兽人的工作,而且这里采光很好,冷的话铺上毯子,燃起火炉,也就克服了。
獐族和狍族兽人过来一看,反而受宠若惊,这可是深崖部落的领主为他们特意布置的,麋鹿族人都没这样做过,当初在鹿力部落的帐篷都还是他们自己搭建的。
宁长生在深崖部落的超然地位只要住进来的人无人不知,但是没人告诉他们宁长生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深崖部落的族长和巫师都另有其人,他们只得跟着其他人一样叫她‘领主’,当然只是在心里,他们可不敢轻易上前和宁长生说话。不过对于宁长生交代的事情,他们还是很认真地去学习,力气大的在那里磨石片,力气小的率先去学习观看宁长生的画作,巡逻的事情则交还给了原来的深崖部落的战士。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顺利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