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几日里都是小雨连绵,日夜不分,这场雨季显然没有要褪去的意思。
雨滴相继落下,打在尸骸上,破损的马车上。还有死人堆中,一人苟延残喘怨念极深的身上。
“好一双仇恨的眼睛。”
女人匍匐在尸体中,浑身伤痕累累,血染衣襟。雨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这片尸骸。刺鼻的血腥味无论怎么抗拒,都无法从她鼻息与记忆中抹去。
“想杀她。”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男子悠然开口,他一身红衣缠身,鞋尖落地却不沾任何污泥的水迹。仿佛如天际的神,降临人世解救她摆脱痛苦。
她低头,任由雨水无情冰冷得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神情痛苦却很坚定。
“哪怕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怕再从死这条路上饶一回么。
“很好。”
男人勾起嘴角,转身对身后黑袍女子道。
“她归你了,好生招待着,毕竟…呵呵…”男人欲言又止。
“遵命。”
黑袍女子微微低头,将她整个人掩藏在黑暗之中。唯独红唇掀起,鬼魅一笑。
随即吹响一个口哨,成百上千只蛊虫从尸骸中钻出,朝着同一方向延伸。
“额啊!!!”
所有的蛊虫,如同见到了垂涎欲滴的美味般,纷纷迫不及待钻入她体内。
“这就不行了?”
黑袍女子冷笑,嗤之以鼻,继续勾唇召唤蛊虫。
“啊!!!”
女人撕心裂肺地呐喊声响彻云霄。大脑,身体,四肢百骸皆是蛊虫容身之处。
“啊,忘说了。你想杀的那个人,快成亲了。不过…你却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奴才。”
黑袍女子莞尔一笑,挪步离开这片散发腐臭的尸骸,只留成百上千的蛊虫与她血肉交织。
凤笑!凤笑!凤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哪怕九死一生!凤笑!我岂能让你好过!
女人缓缓闭上双眼,不再挣扎反抗,任由蛊虫吸食她的血肉。
瞬间,黑色的虫堆将她深深吞没,无人知晓她的生死。
梦醉楼里,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并排而坐。
宁柳缩着脑袋环顾四周,生怕哪里会突然冒出个熟人来,认出了自家小姐身份。
“你慌什么,不打自招。”
凤笑翘起二郎腿喝茶,她觉得宁柳越是这样缩头缩脑就越是会被人察觉起疑。
“小姐,这里可是青楼。老爷知道了,会打断我们两个腿的。”
“你觉得要真打断腿,你家小姐我如今还有腿出来这地方看戏么。”
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对,宁柳狠狠一甩头。
“小姐,您都已经有夫君了,不能再这么胡来了。要是被三皇子知道了,会被…会被…”
“会被拖出去砍头?”
“小姐!这话不能乱说。”
宁柳惊慌失色,伸手急忙捂住凤笑的嘴,生怕自家小姐又会口无遮拦乱蹦出什么话来。
“你不是说三皇子才华横溢嘛,今日我就带你见识见识。”
凤笑将手中一颗花生丢入口中,津津有味咀嚼着,目光斜视向楼下的戏台子。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位墨色长袍男子。
“旭公子,旭公子。”
“美人儿。”
“小心肝啊,今晚留下来陪爷吧。”
楼下追捧声不断,明目张胆调戏的话,一句又一句传入她二人耳中。
宁柳听得小脸一红,恨不得找块布将自己遮起来。
“如何,这场面?”
“小姐,您竟然还听得下去。”
宁柳涨红脸,不知如何是好。
“还行吧,只是口头调戏而已。”又不是现场直播,她有什么好避讳不敢听得。
“小姐,为什么还有男人喜欢男人的啊。”
小丫鬟微微探出脑袋,颤巍巍伸出食指指着楼下站在台中还一脸镇静的男子。
“哦,你说断袖啊,很正常。美的东西,谁不喜欢。你不喜欢美的东西么?”
凤笑磕着瓜子解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喜欢是喜欢,可男人和男人,怎么能…能那个啊。”
宁柳噘嘴疑惑,似是想到些什么似的,又突然扭回头不再说话。只顾羞红了脸,不停缴着自己衣袖。
“噗!”
凤笑正在喝茶,听她这么一问,自然少不了震惊。
“咳咳…咳咳…宁柳。”
这问题,内容实在尴尬,不好回答啊。
“小姐,您瞧那位公子,好像在朝我们这边看。”
凤笑闻言,抬头朝自己后方望去。
果然,那家伙正在花枝招展地冲自己笑。
“小姐,他好像在对你抛媚眼了。”
“噗!”
凤笑又是一喷,该死的,他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