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幼的暮辰倔强地在宁安宫紧闭的大门前,日日夜夜,长跪不起。只为恳请母亲出来见他一面,让他回家。晚芙见过他生生憋红了双眼的样子,委屈不解,伤心绝望,却极度隐忍,忍着没有哭出一声。
曾经,年少的暮辰一连失踪了好几天,音讯全无,忽然又独自满身伤痛地出现。因为处理不及时,伤口里面已经发炎感染,医馆必须拿尖刀重新将他们划开再做处置。扭曲狰狞的疤痕上鲜血喷涌,吓得一旁的晚芙嚎啕大哭。幕辰一声不吭,反而挤眉弄眼地安慰她,眼里漾起一片柔和。
曾经,雪狼族腹背受敌,年轻的暮辰一身铠甲,出生入死,在血雨腥风中坚守住了雪狼族人的安慰。晚芙见过他浴血回来的样子,周身戾气未消,眼中露出一股狠绝……
“恭请王后娘娘!”此时,柔姬已经走到大殿中央,强大的气场不减当年,众人情不自禁恭敬地俯身行礼。
暮辰终于茫然地起身。因为动作比别人晚了一步,宽广的殿堂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突兀地站在原地,毫无悬念地与妖后的目光相遇。暮辰本能地朝母亲微笑,当年的孩童已经蜕变成翩翩少年,他的笑容明媚,灿烂如同初生的朝阳。
然而时隔两百多年的凝望,似乎并没有激发妖后的母爱。她的眼底一片冰凉,藏着千年不化的寒霜。
只需一眼,暮辰已经在母亲那仍动人心魄的绝美容颜中发现了苍老的痕迹。哀怨和悔恨之气萦绕眉间,化作轻轻浅浅却抑郁难平的沟壑。原来她多年的清修也没能化解心头的积郁,原来多年的骨肉分离也没能消融她对自己的怨恨。
暮辰血液里澎湃的燥热迅速沉寂下来。对于母子重逢的深切期盼,对母亲深沉的思念,对母爱的渴望,都随着眉眼之间动人的明朗瞬间褪色。笑容开始变得凛冽,这么多年过去,母亲对他的偏见有增无减,而他却有了长进,已经学会了用自嘲掩饰难过。
暮辰低头朝妖后行礼,恭敬得如同一个陌生人。
妖后迅速转移了视线。
“王后,快快请坐。”雪狼王分外热情地起身执手相迎,让她在他身边落座。
“今天,难能可贵,本王把王后也请了过来,就是为了向再座诸位族人宣布一个好消息。”
台下鸦雀无声,人们突然多出许多默契,都在屏气凝神地迎接这个“好消息”。
“在此之前,本王有一份礼物要送给王后。来人!”
一个小斯快步上前,双手呈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
雪狼王把小盒子拿捏在手里,津津有味地把玩了一番,这才拉起妖后的手,放在她手心里。
“王后,为了庆祝你顺利出关,本王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你快打开看看,是否合你心意啊?”
妖后温柔地笑着回应道:“大王精心准备的礼物,怎么会不合心意?”
锦盒中央摆放的是一枚小巧的耳钉,复杂的图腾中央镶嵌着一颗晶莹的宝石,如同钻石一般的质感,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我的灵石?!”
宝石散发的点点荧光投映在妖后脸上,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没错,它正是你那颗丢失了两百多年的灵石。今天本王总算将它给你找回来了。”
妖后如同遭受重重一击,咬紧牙关,勉强稳住自己。往事焚心,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当年铂夷害死她的心上人,又拿明城的性命要挟她回到妖界做了妖后。这颗灵石是她当年在人间被迫骨肉分离之时,偷偷留给明城的唯一的东西,也是她唯一的念想。多年以来她们母子二人各执一颗,各自珍藏,默默守候。如今连这念想都要失去了。
原来是这样,为了这样羞辱她,折磨她,夺走她唯一的希望。原来这就是铂夷要求她务必出关的真正目的。
“你怎么找到它的?”
“哈哈,确实是不容易,找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多亏了我们的好儿子,暮辰!”
妖后深吸一口气,决然地闭上了眼睛,无尽的痛恨与无奈只在嘴角处勾勒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在座众人,毫无例外地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暮辰。
“七哥,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可能会出卖谢明城?”晚芙大吃一惊。
暮辰握紧双拳,狠狠盯着雪狼王的眼睛,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仿佛是自言自语:“父王真是好算计。”
雪狼王对众人各异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兴致昂扬地说:“大家听好,本王要宣布的好消息就是,根据暮辰提供的情报,我们已经发现了半妖一族最大的藏身之处!多年以来半妖族的余孽在人妖两界处处惹是生非,严重破坏了两界的平衡。为了我们族人灵力的提升,为了保证我们妖族血统的纯正,为了雪狼族早起实现一统妖界的大业,为了维系各界的和平。我们雪狼族定要将其一网打尽!”
“大王圣明!”
“将半妖族一网打尽!”
台下的附和之声此起彼伏,雪狼王朝众人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暮辰,听命!”
暮辰起身,清俊单薄的身体,孤零零跪拜在大堂的正中央。
“儿臣在。”
“因你提供情报有功!本王特命你为先锋大将军,明日率兵三千前往人界,一举歼灭半妖一族。”
“儿臣遵命。”
“好了,我看你母妃面色不佳,许是身体有恙,你先侍奉她回去休息吧。你们母子二人,多年未见,也该好好叙叙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