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愣了一会儿,大笑起来,“好,好,我女儿就是有本事。我给你奖励,正好我要出门去了,你乖乖待在家里,我给你捎个珠花来。”
“谢谢爹!”白凌练欢呼起来。
“我走了,你可别乱跑,好好待家里。”
白凌练兴奋地目送她爹离开,好半天才回过味,怎么跟哄傻子似的。她爹是不是不知道她好了。
白凌练她爹最近很忙,确实没空关注自己女儿身心发展。新的知县上任了,他总要去拜见的。
白老爷见今天是个好天气,准备好礼物就上路了。他因为撞见过那天的怪事,所以每次走这条路,心里都会惶惶不安。幸而一路平安。
白老爷的青油车一路颠到了县衙,他下车就在门口看见了青砖影壁,雕刻着他熟悉的花纹。心里顿时几番感慨,颇有种物事人非地怅惘感。以往住这里的还是李兄,自己的老朋友。不想才大半月的时间,就换了天。自从李中顾出了事,一家老小回到原籍,新的县老爷就搬到这里住。
白老爷轻叹一声,让小厮递去拜贴,后被奴仆引了进去。
白老爷从偏门进去,走在宽大地甬道上,看到俩边种着长青柏,被雪水洗刷的洁净清新,在冬日中竟透出了几分春意。走了不远,就看到了五出的大堂,上面扁额高悬,写着‘夜来仙县正堂’几个大字。他穿过后堂屏门,走过回廊就到了迎宾厅。
县老爷坐在东边椅子热情地欢迎他。白老爷作了揖,就坐在西边椅上。他接过丫鬟端来了水青瓷小茶盅,边汲着茶水边偷偷打量新的县老爷。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脸上不养胡须,整个人就像是根大白萝卜。白老爷想到这就忍不住笑,狠呛了口茶水。县老爷忙吩咐丫鬟递上帕子。
“贤弟不必心急,茶水细细品才好。肯定是茶水滋味太好,让白兄不忍下咽,才有这一出罢!哈哈哈!”
白老爷苦笑连连,知道是县老爷给自己找的台阶,只是这话太不好接了。
“是是是,在下的错,在下的错。”
县老爷眯了眯眼,“白老爷今日来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生意上希望老爷能照顾一二。”白老爷递上了个小匣子。
县老爷点头,“白家的轻烟缎天下闻名,哪需要我照顾。”
“什么天下闻名,只在暮来国这小地方有点小名。”白老爷眼中闪过些傲然。
俩人自谈了会儿,县老爷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贤弟,过几天是我母上大寿,要办场宴席,这是请贴,到时一定要赏脸啊!”
白老爷接过贴子,连连点头,只是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老爷刚到夜来仙县,大肆操办会不会不好。”白老爷有些迟疑的问,这事怎么说都透着古怪。新官上任,不忙着拉拢人,稳根基,先去大办宴席?
“贤弟啊!我刚到这里,人情事故都不太明白。我请些商贾名流来,可不能更好的了解这地方吗?和他们更好相识,将来做事也方便些。”
白老爷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真是榆木疙瘩。俩人聊到快响午,白老爷才告辞。
白老爷走后,县老爷还坐在原位上,不仅没收拾茶具。大手一挥,又上了新茶。
他微眯着眼,嘴里哼着曲。手在桌上有节奏地叩。叩,叩,叩。声音一直响,循环往复。
“你来了?”县老爷问
“来了。”陌生人答。
西边的椅子上坐个陌生人。他正吹着茶往嘴里送,细细一抿,“好茶,余味甚是清香。”
县老爷满意道:“这才是有品味的人,不像刚才那商户,哼!连茶也不会喝。”
“刚才那商户……。算了,说正事吧!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什么也不用准备,抓童子而己,该准备的是你们。”
陌生人冷笑道:“你说的对,你不用操心什么。不过出了错,你就死。”
县老爷继续哼曲,头舒服地摇晃。“出不了错。”
陌生人冷冷盯视他,好久没有言语。
白老爷坐在回去的车上想着县老爷的话。决定回去与白夫人商量下,送什么礼物让她想。“要不送自家地缎子。”白老爷正思虑着,马车竟停下了。白老爷头皮一炸,想起那大雪天也是这样,他从此最怕马车半路停下,防来防去竟也防不住。
马夫声音响起,“老爷,前面是柳老爷的车子,咦!柳老爷怎么自己过来了。”
白老爷这才缓口气。可柳老爷,哪个柳老爷,白老爷心里犯嘀咕。车厢一亮,原是车帘被掀开了,一个人逆着光坐上来。
白老爷打量着来人,也算是半个熟人。这位柳老爷叫柳达生,是柳家的旁支。虽然他只是与白老爷相同的商人,可柳家本家总让人高看一等,那是个存在百年的庞然大物,出过高官,出过娘娘。
更何况他的嫡子,白夫人提过多次。不是白老爷低看白凌练,能配上自己女儿的,能是什么好玩意。
“柳老爷大驾,有何贵干。”白老爷哈哈笑道。却发现柳老爷脸色不好,有种疲惫郁态,不由一怔。
柳老爷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白老爷,长话短说吧!你可知道上面传来的密令。”
白老爷脑中回想起恐怖的记忆。醉后的李中顾,天上的鹅毛大雪,黑披风上的红芍药。他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提。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窜着一股劲,一股把柳老爷踹下马车的劲。他当时可是死里逃生的。
“什什什么,我我我听不懂。”
“唉!别装了,白老爷,这事只要是有点消息来源的,心里都知道。”
白老爷心里稳了些。怎么都知道了,是李中顾说的吗?对啊!李中顾能轻易的和自己说,当然也能和别人说。
柳老爷看白老爷神色变幻万千,自顾自地说道:“唉!李大人本就冒着大风险与我商议此事,没想到,李大人真的遇害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李大人的心愿我一定会帮他完成的。白老爷,我再问一句,你是否知道密令的事。”
白老爷见话说在这个份上了,硬着头皮承认,“在下确实知道,不过知道又怎么了。” “知道就好办了。我已经和大家商量过。定个日子,我们去县老爷那合伙抗议。这种违逆人伦的事,一定不能发生。大家都去的,就差白老爷您了。”
白老爷擦了擦头上冷汗,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与他们的热血冲脑不同,更清楚这事的可怕性。这柳达生疯什么,对了,白夫人好像提过,柳达生的嫡子柳珉暗正是阴历五月。哼!怪不得他这么慌张。可是自家儿女中又没有五月生的,凭什么把自己拉下水。
“柳老爷,听我句劝,别掺合这种事。偌大的县城十个名额,就算县老爷头被门挤了,也不会挑上你的儿子。”
柳老爷神色阴沉,“确实,可惜,不只是我们这些人知道,消息已经大面积传出去了,市井百姓隐隐也在议论。几个流氓小头领都来找过我们,想要富豪商贾们联合抗议,不然,哼哼!我们也好过不了。可能没来得及找你,那我就来和你说一声吧!”
“柳老爷,你何需怕他们?”白老爷心里把柳老爷骂上千万遍。
“唉!他们说我们富贾一方,本就享受胜于他们的荣华,出了事情,当然要出胜于他们的力。道理是有的,可是,我还能真的把自家孩子送出去。我可只这一个儿子啊!既然都不愿意割肉,那就干脆拼一把。”
白老爷思忖了会,“你们挑的什么时间?过几天就是县老爷宴会,正是不错时机。”
“宴会要好好参加,所谓温水煮青蛙,不能让人察觉。等宴会第二天,县老爷最放松的时候,大家一起进他府邸威胁,不,讲清楚,事定能成。不管谁当县老爷,只要我们齐心协立的反抗,就算上面非要童子,也定不会再找夜来仙县,而去换个城镇了。”柳老爷越说越觉得可行,颇有些壮志豪情之感。
白老爷神情还些不大愿意,柳老爷冷笑道:“白老爷可别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不愿掺合这事,不代表这事不会找上你。”柳老爷想起流氓头头带来的市井传言,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您最好同意吧!不然定会后悔。”
白老爷只是皱眉,虽然不想掺合,可也不想得罪了他,只好先应下了。反正法不责众。
白老爷觉得心里很烦恼,他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有这么多麻烦找上他。
柳老爷走后,白老爷回去,把柳老爷的事先放下,先与白夫商量宴席的事,毕竟眼前最要的是席会。最终商议决定,礼物就送自家轻烟缎。轻烟缎极软极轻,穿在身上一点不透,却有不着一物一感,故名轻烟缎。县老爷的奉称也有道理,确实是很有些名气。
白夫人不得白老爷宠爱,但得他尊敬,有什么事,他总会与白夫人商量。所以不是必要,白夫人不会争宠,不会耍什么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