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安若照例在楼上午休,她动脑太厉害,有点神经衰弱,极难入眠。安曦怕吵醒她,从度假村回来后,洗了个澡,就在一楼的堂屋里看书。
老屋和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吊扇嗡嗡转动的、细微的声音。
外面有轻轻的扣门声。
奇怪,这会儿谁会来?安曦放下书,打开院门,门外站着意想不到的一个——何晨。
他略显高冷的面容和斯文清雅的风度,让外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此刻心里烧了一团火。这一点得益于祖父的谆谆教导,无论心里怎么乱也不可以随意地摆在脸上。即便此刻心里火急火燎,他脸上却一如既往地带着微笑:“早上的鱼虾特别新鲜,我过来谢谢你姐。”
安曦默不作声地往门后悄悄挪了半步,小声说:“我姐在楼上午睡呢。”叔叔婶婶都不在家,她洗完澡,随随便便套了件裙子,里面没穿胸衣,谁知道午休的时间,何晨会来。
若是往常,她一定张口邀请他进来坐,可是今天……她像小猫一样躲在门后,只露半个身子,腰身微微弓着,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可是,何晨听说安若在休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安曦只好硬着头皮邀请他进来。
她本来以为何晨会拒绝,没想到他痛痛快快地说了声好,长腿一迈,踏了进来。
安曦赶紧说:“你先进屋坐,我换件衣服。”说完,她转身就在旁边的耳房走去。
何晨原先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倒没注意她穿了什么,听她一说,才注意到她穿了件宽大的面裙,腰身纤细,宽敞空荡,越发显得娉婷窈窕。
安家小院不大,收拾得干净,靠着墙边是一架葡萄,旁边养了一缸荷花,亭亭玉立,开了几朵红莲。
安曦穿好内衣出来,何晨正负手站在那一缸荷花前。葡萄藤如同一片墨绿色光板,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人像是入了画,眉色俊秀,色如冷玉。
听见脚步声,何晨抬起眼眸,一道目光飞过来。安曦的心怦然一动,心跳莫名奇妙地加快了:“你怎么没进屋坐啊?”
何晨微微含笑:“我等你。”
安曦把他让进堂屋。老房子沿袭了过去的布局,正中间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两侧放着太师椅,旁边的厢房的门上还挂着半截绣着莲花的白色纱帘。
一楼离水近,格外清凉,阳光被隔离在庭院中,八仙桌上放着安曦刚才看的书。一本与镜头语言有关的书。何晨弯腰看着书的封面,抬起头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裴丹说你有个特别喜欢的作家,是谁啊?”
天生比较高冷的气场,将他内心忐忑和焦躁掩饰得滴水不漏。安曦全然不知他的来意,说:“你肯定不认识,不是很有名。”
何晨心急如焚,不动声色:“说说看,也许知道。”
安曦犹豫了一下才说:“她的笔名是若风。”
安曦还用手指在四方桌上写给他看。何晨看着如玉般白净的手指上那一点墨似的小黑痣,又想起自己手上同样位置的痣,正像是天生一对。
安曦写完,抬起脸,看他没反应,莞尔一笑:“我字写得好丑,是不是?”
何晨笑着摇头,紧接着问了个十分关键的问题:“男的女的?”
“女的。”
安曦刚说完就见何晨笑了一下,于是,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何晨看着她,答非所问地笑了笑:“这名字好听。”
原来是虚惊一场。裴丹和裴斐不愧是姐弟,不靠谱极了,给的都错误情报。
安曦想起昨日去鹭鸶巷做客的时候,何晨泡了明前龙井。可是,安若码字有点精神衰弱,医生说不能喝浓茶和咖啡,家里只有蜂蜜茶、花茶。
“花茶你喝吗?”
何晨说:“什么都行。”此刻心情大好,他就是喝凉水也不会介意。
安曦问:“要不要加点冰糖?”
何晨点头说好。
安曦抱了一杯花茶,又从桌子上的罐子里用小夹子夹了两颗方块冰糖放在他的杯子里,递给他。
何晨晃了晃,说:“糖太少。”
安曦惊讶:“你居然喜欢甜的。”
何晨笑笑地看着她:“难道一个人喜不喜欢甜的还看得出来?”
安曦看着他的面孔,很诚实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喜欢甜的,而是更喜欢咖啡和清茶。”因为他的气质偏冷。
何晨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笑着晃了下杯子,心说,那你就误会了,我喜欢甜的,比如……
二楼里的安若并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午睡了一小会,起来关了空调,打算通通风,拉开窗帘的时候,目光一低,不禁愣住。
河道边的合欢树下,安曦正在送客,送的这位青年属于相貌极其出色,让人讲过一面就不会轻易忘记的那一类,正是她在安鑫婚礼那天见过的何晨。
绿葱葱的枝叶中,稀稀疏疏地开着粉色的羽毛样的花,淡粉浅绿,正当好颜色。树下两人也正当好年华。
青年修长挺拔,俊美潇洒,少女亭亭玉立,明艳无双。
写过好多言情故事的安若,看到眼前这幅画面,也不禁感叹,怪不得影视剧喜欢拍青春片,当真是有道理的。且不论故事情节如何,光是俊男美女站在一起,便赏心悦目到让人少女心勃发,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刚刚升入高中学校为了激励新生,请了当年的高考状元给学弟学妹们做演讲。穿着白衬衫的青年,让她一见倾心,她特别用功地考上和他同一所大学,百转千回地在偌大的校园里找到他,却发现他早就有了女朋友。
青春年少时的感情,不管是青涩的、苦涩的,还是甜美的,一辈子都忘不掉,哪怕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恋,都别有一番滋味。
不像她此刻和蒋文俊的相恋,理智成熟,属于一场大人的恋爱,说不出缺了点什么,那空白是无形的、隐形的,除了时光倒流,否则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