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临近黄昏,天边烧着艳霞,弯弯细细的河道上架着一座座古老的石桥,桥下是绕着镇子的潺潺流水,榕树绵延,垂柳依依,炊烟浮在蒙蒙水雾之上,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安曦这是第一次来父亲的老家,乍一看十分喜欢。叔叔已经办妥了她的转学手续,开学之后,她便在西河镇中学读书。
安建文知道她们今天到,特意推了自行车过来接她们,看见沈赫全帮着安若提行李下来,不由得一怔。
沈赫全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先行一步离开。安建文把行李放到后座上,问安若:“你们怎么认识的?”
安若把在车站碰到骗子,最后骗子被沈赫全识破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建文摇头:“这人以后你们少接触。”
安若好奇:“怎么了?我觉得他很好啊。”
安建文道:“他小时候就特别调皮捣蛋,父母去世后没人管束就越发无法无天,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要不是我帮他说好话,学校能开除他十七八回了。在镇上开第一家网吧就是他,很多年轻人都被带坏了,没事耗在网吧打游戏。”
安若笑道:“那只能怨他们自己贪玩管不住自己,怎么能怨开网吧的人呢?”
“你不知道,这个人特别能钻营,知道安鑫在银行上班,就老去找安鑫,借机认识了博海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肯和他的小公司合作,要在西河旁边建度假村。你看吧,将来镇上肯定要变得乌烟瘴气。”
“商业化可以给大家带来受益啊,也没什么不好的。”
安建文摆摆手:“总之,这个人比较复杂,镇上的小混混都不敢惹他,你少和他打交道。”
安曦在旁边听得不解,沈赫全看上去笑容可掬、彬彬有礼,在车站识破骗子,仗义帮忙,颇有侠客之风啊,怎么在叔叔口中就成了坏人?
西河镇的房子大都临水而建,前门通巷,后面临水,安家也不例外。祖上留下的老房子是典型的四水归堂南方民居,安国舒成年后在T市买了房子,这间老房子就留给了弟弟。
安建文只有一个儿子安鑫,大学毕业后他也留在T市,如今老宅中便只有安建文和周余芳两口子也挺寂寞。安若和安曦刚好来和他们作伴。周余芳为人贤惠,早早将东厢上下两层打扫的干干净净,,给姐妹俩住。
安曦对新家感到新奇,房间宽阔,推窗可见水,墙外有青砖垒出来的花坛,种着月季、蔷薇、木芙蓉、美人蕉。比起T市的三室两厅,她更喜欢这里,白日在家看书温习功课,太阳落了山,便兴致勃勃地去台阶装水,浇灌院门口的花花草草。
沈赫全的家就在安家隔壁。西河镇的房子大同小异,沈家墙外也种了几棵月季,只是疏于打理,长得不太好。安曦有时候看到花儿干得厉害,便随便过去浇一浇。
那天,沈赫全从外面回来,刚好看见邻居家小姑娘正在给他家的花浇水,便走到她身后,笑盈盈地道了声谢。
安曦没想到被他撞见,发窘地提着水壶,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叔叔”。
沈赫全忍不住乐了:“我和你堂哥是同学,你叫我叔叔?”
安曦觉得他是个成年人,所以才这么叫,听他一说,马上就改口了。此后,他们每次碰面,她总是老远就叫一声“全哥”。
沈赫全也是十一岁那年没了父母,在伯父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同的,他伯父是个尖酸刻薄的乡下男人,伯母更是个泼妇。熬了两年,他重新回到西河镇,自此开始一个人生活,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挣钱。十六岁那年,他去T市二手市场买了七台电脑,租了个小门面,在镇上开了第一家网吧。学校的男生放了学便往网吧跑,包括安鑫。安建文不待见他,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沈赫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诱惑无处不在,大多数都是自己挡不住诱惑,却去埋怨别人。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比别人更懂得善于寻找机会、把握机会。大学念了一个学期,他便退了学,开始做生意,在房产地产大热的时候,他注册了一家小公司,从房产中介做起。当安鑫念完四年大学进了银行的时候,他的唯恒公司已经小有规模。
博海集团是安鑫所在银行的大客户,通过安鑫的关系,沈赫全认识了董事长的独生女江琳琅。江琳琅慧眼识珠,觉得他是个人才,不介意他的公司小规模,和他合作开发西河镇的旅游资源。
他施展浑身解数,在两地之间来回奔波了一年多,度假村的项目终于尘埃落定,开始筹建。自此,他留在西河镇的时日便多了起来。
两家相邻,他难免经常碰在安曦。小姑娘很有礼貌,也很可爱,和他聊天的时候,经常扑闪着大眼睛,露出一副“我的天哪”的表情,有时候萌得让他不禁想,自己以后一定得生个这样的女儿。不过,那也只是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他醉心于挣钱,一点结婚的打算都没有。
年少贫困,让他比别人更知道钱有多重要,没钱的时候,努力挣钱才是正经事,别的都是虚的。
安建文知道青春期的小孩不太好管,刚好他在一中任教导主任,上下班都带着安曦一起走。出乎意料的是,安曦似乎没有青春叛逆期,乖巧懂事,让人十分省心,来到新学校也很快适应,成绩名列前茅。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孩子对沈赫全充满了好奇,经常在大门口和沈赫全一聊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