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若兰苏醒的消息令所有人感到惊讶,当然也令有些人感到不安。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曹丽丽,杨延和她结婚后没多久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天天早出晚归的,曹丽丽也不敢问他在做什么,自己在家有事没事也闷得慌。但是一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曹丽丽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风静静还没找到,她那个老妈倒是命硬,病成那样都能醒过来,我可得去看一看,要不然多不礼貌。”
曹丽丽打听到了欧若兰所住医院的地址,特意买了一束康乃馨,等到杨家找来的护工去清洗用品时,她推门走了进去,当时欧若兰正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听到房门的动静,欧若兰也没有回头,在她醒来没见到女儿的这段时间里,她显得苍老许多。
“阿姨您好,听说您醒了,我特意来看看您。”曹丽丽拿着腔调晃进了病房,将手中的康乃馨放在插花的玻璃瓶中,见欧若兰丝毫没有反应的模样,她又干笑着加了一句,“我是静静以前的朋友。”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句话,欧若兰立刻转过头来。她的双眼布满血丝,因为思念女儿她已经失眠很多天了,听到是女儿的朋友,她没有多想,甚至没有想到为什么这个所谓的朋友为何她从来没有听女儿说过。或许是病急乱投医,她心中急切,连忙问道:“你是静静的朋友?你知道我女儿去哪了吗?我问过所有人,他们都吞吞吐吐的,是不是静静出了什么事?”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欧若兰这一长串疑问说出来,顿时咳嗽不已。曹丽丽的眼中划过一丝狠戾,又赶忙矮身假装好心地为欧若兰拍背顺气,说道:“阿姨您别着急,您刚醒过来,最要紧的就是要保重身体。如果静静知道您因为担心她又加重病情,她也不会安心的啊。”
“我只想知道我女儿在哪里,她最孝顺乖巧了,以前我发个低烧她也会不放心地守着我,怎么这次都过了这么久,她还不来看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欧若兰似乎在倾诉这么多天以来的心事,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发泄心中的疑虑,她得不到任何答案,心绪激动起来又是一顿猛咳。
曹丽丽觉得自己快被她咳得耳聋,连忙劝慰道:“阿姨您别激动,事情还没您想得那么糟,您可别自己吓自己。”
“听你这么说,你肯定知道我女儿在哪儿了!”欧若兰抓住曹丽丽的手臂,急切的眼神近乎渴求,她满含热泪地哑声问道,“好孩子,你不是静静的朋友吗?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阿姨求你了……”
“阿姨,您快别这么说,静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曹丽丽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让欧若兰更加确定眼前的女孩是她得知女儿消息的唯一希望。
欧若兰更加急切,她甚至想起身给曹丽丽鞠躬以求追问女儿的下落,曹丽丽也不忍再耗下去,于是咬了下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皱着描画精致的细眉沉声说道:“阿姨,我要是说了您可不能告诉别人这话是我告诉您的,您也不能太激动,最要紧的是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好,阿姨都答应你,都答应你。”欧若兰双手抓着曹丽丽的手,眼神里有掩藏不住的急切与希望。只是接下来,她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静静她……她不久前出了场车祸,杨泓受了重伤,而静静她……她下落不明,警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的听到有人告诉自己,欧若兰还是无法接受。她双手颤抖地从病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她最爱的女儿漂亮的容颜。醒来的这几天她日夜对着这张照片流泪,她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她明白任凭哪一种成为现实都会打得她措手不及。
泪水一滴滴落在照片里那张干净清澈的笑颜上,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感觉。一瞬间,汹涌而至的绝望将她吞噬殆尽,欧若兰在强烈的刺激下陷入了昏迷。
曹丽丽见她晕倒,立刻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但此地不宜久留,如果被回来的护工看到自己,那就不好办了。于是,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不一会儿,清洗完毕的护工便回来了,见欧若兰满脸泪痕地歪倒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她被吓得不轻,赶忙按呼救键叫来医生护士,将自己见到的事说清楚。
欧若兰再次陷入昏迷的事,杨颜很快便知道了。他赶到医院时,医生刚对她进行了病理检查。
“医生,情况怎么样?她怎么会突然昏迷呢?”
“看样子,病人是受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要不然她也不会哭晕过去。”医生的语气里略带责备与无奈,“之前我就强调过,千万不要在这段修养时期给她强烈的心理刺激,你们这些做家属的也忒不上心了。”
“哭晕过去?怎么会?”杨颜正纳闷时,医生递给了他一张照片。他定睛一看,心中骤然一紧,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出了车祸下落不明的风静静。
照片上女孩的笑容清纯美好,只是手握照片的地方触感湿润,显然是欧若兰的泪水。
“那医生她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病人之前能苏醒过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会儿受了精神刺激陷入重度昏迷,还需要请专家组会诊过才能采取措施,不过现在就要看病人的求生意志如何了,如果能撑过这几天,或许还有希望。”医生叹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杨颜垂眼看着照片上风静静的笑容,心中又是一痛,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杨泓打去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迈着从容的步伐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外。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他走到杨颜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爸”。
杨颜抬起头,看到满脸默然的儿子,不禁又是一声叹息,无力地点点头,道:“来了啊?来了就去看看她,也算替那可怜的孩子尽尽孝心。”
杨泓没有回答,只是恭敬地点下头,转身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向里面看去。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女人,眼神里一片漠然。
“静静这孩子最孝顺,出事前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的母亲。本来若兰醒了是全家高兴的好事情,可偏巧你们俩出了那场车祸,真是老天捉弄人啊。”杨颜走过来站到儿子身边,他知道一场车祸带走的不仅仅是杨泓的记忆,而且把那个温暖的杨泓也带走了。
对于杨泓而言,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他望着欧若兰,心里泛不起来丝毫涟漪。只是父亲口中反复提到的那个“风静静”,倒是总会在不经意间令他心弦拨动,那弦音里有莫名的疼痛。
杨颜看着儿子看着欧若兰的眼里有些微闪动,但是被冷漠覆盖,可以感受到他内心其实并无波动,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位老友一家为什么变的这么悲凉凄惨!?作为顶梁柱的人青年早逝,一家之母变成植物人这么久,好不容易醒了,又晕了过去。最可怜的是风静静那个孩子,到现在都没消息,自己也动员了好几次关系去找,可惜都没后续消息。已经快两周了,不知道静静那孩子是福是祸。如果真的遭遇意外,自己到时候拿什么脸面去见那位好朋友!?
最关键的是,杨泓居然把这一切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脑海自动排除了风静静以及和她有关联的一切。杨颜也不敢过分逼问,怕真的刺激到他反而起了反作用。
杨泓只是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就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自从车祸醒来之后,他发现公司的发展完全不如自己所预想的,原本的假期也因为他临时召回重新开了集体会议。员工们怨言纷纷,杨泓简单果断:“所有调休的计划一律调整到年假前后,与年假同时运行。”
以前的杨泓回来了,公司里的人都默契的不在老总面前提及“风静静”三个字。杨泓再次变身工作狂让整个公司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不已。
世界仍然在周转,少了任何一个人也都一样。风静静,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地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