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管理办公室4月份提出增员,但是到了6月份拟定的人选还是没有到岗。已经容忍库房迁延怠惰了好几个月的宋主任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在她的一再要求下,6月25日,白韵提前和制动配件库的工作脱离,敲锣打鼓地正式成为了已经搬到二楼的综合管理办公室成员。
而洛远原本说好的两周培训期就这样被正式的砍成了一周。虽然洛远也清楚对于白韵而言在楼下当师傅要远比到楼上当学徒来的舒服,虽然洛远也明白这就是职场的规则,但他就是有点不痛快,就算是作为组织层级的最低一层向来发言权是最弱的,凭什么在这种人为的规则调整中,自己总是被损害的一方。
当然甭管他痛快不痛快,人家白韵终究还是要走的。彭主任在过来了解洛远情况时说了,如果有什么没有遇到过,实在不会处理的还是可以到楼上寻求白韵的帮助。一是他和白韵毕竟还没有正式签署交接票,二是就算交接完了还是同事嘛,能帮忙的话白韵不至于就不会帮。
洛远呵呵笑了笑,说了声到时候再说吧。
制动库除了白韵外剩下的两名管库员分别叫做李玮和于尕。李玮是女同志,脾气非常具有典型性,是属于那种牙尖嘴利性子直的类型,虽然她身上也兼有女同志爱耍小性子的习惯,但是并不难相处。至于于尕这个人吧,如果纯以年纪论是不折不扣的前辈,岁数要比李玮和白韵大上很多,而看他的长相,高高瘦瘦地,还带着一副宽边的眼镜,显得既斯文又和气,洛远最初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谁知道后来才发现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初来乍到嘛,是谁也要把自己摆在一个相对弱势的位置上。洛远对即将共事的两位前辈非常客气,而且他也是忽然间意识到从严格意义上讲李玮和于尕还是他到神州储运后第一对真正意义上的同事。
神州储运的管库员是按照物资属性和用途大类界定负责人员的,同样是制动配件库,像风制动配件就主要由白韵负责,手制动配件就主要由李玮负责,而于尕负责的则是法兰体接头体等连接配件。三个人按照管辖的物料和区域分别负责,共同构成制动配件库这个整体。
各司其职各尽所能没什么不好,而且这也曾经是一个非常被推崇的管理原则,只是到了制动库洛远怎么就觉得那么讽刺。
李玮还好一些,而于尕坚定的执行了神州储运为他界定的权责范围,对于涉及领域交叉但没有明确被归属给他的事项绝不插手。想让他帮忙,门儿都没有,想让他负责,对不起连窗户也都没有。碰上这样一块货,你说你搓不搓火,你觉不觉得别扭。
而李玮的好一些好在哪儿呢,好在那些因为她和于尕推诿被彭主任硬性按在洛远身上的工作,有时候如果洛远碰巧不在,她是也会帮忙的,而于尕则是无论何时何地秉承了古老华夏的传统美德,独善其身,坚定不移地独善其身。
因为学习和适应的时间太短,一开始独自负责发料时洛远遇到了不少问题,虽然有彭主任可以求助白韵的客套话,但洛远已经决定除非万不得已坚决不会开这个口的。而指望于尕和李玮他俩发扬同事爱是根本不可能了。洛远能够在制动配件库适应和立足,最应该感谢的人反倒成了整备工周兴云师傅。
周师傅依靠他以往在配合白韵工作时积累的经验变成了洛远真正的老师。尤其是最初的几天根本就是周师傅在带领着他工作。洛远对周师傅发自内心的感谢。
整备工在神州储运内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以劳务派遣的形式来为神州储运服务的。而在那些所谓原来五三四厂的老员工眼中,像洛远这样的是临时工,而像周师傅他们这样的则是民工,或者说是人贩子的人。起初的时候洛远一直以为用这种口吻形容整备工的人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察觉到他们其实是真的带着感情色彩的。
民工这个词最初应该只是对农民进城务工者的一个简称,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有色彩的了。对于这种过往政策造成的社会问题,洛远知道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兀自的摇头叹息了。
出七月,转八月,入九月。以洛远的能力想要胜任一个仓库管理员的岗位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有的时候还是需要借助于周师傅的帮助,但是基本的脉络已经捋清了。
洛远也没有注意到底是哪一天,他对李玮和于尕的称呼已经由最初的李姐和于哥变成了直呼其名或者半带戏谑的叫上一个玮姐和老于。
人们彼此间称呼的变化往往伴随着情绪的转变,洛远明确意识到这个变化时有过对自己的反省。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觉得熟悉不必那么客套了,还是说因为觉得他们不值得自己尊重所以收回了这个哥姐的称呼。主观上他觉得是前者,但是内心邪恶的最深处却又总想让他说服自己接受是第二种。
以前有句话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这句话是不正确的,确切的说应该是有纷争的地方就有江湖才对。
制动配件库虽然在人员配置上只有六个,但是暗地里却充满了各种不同类型的纷争,洛远和李玮于尕之间,李玮和于尕两者之间,周师傅三名整备之间,于尕李玮和他们的搭档之间,一个小小的库房竟然能够形成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洛远间或听着那些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抱怨,不是很肯定在自己到制动配件库的两个月里是不是已经有人对他也已经心怀怨愤了,他只是由衷地觉得自己以往在加油站的日子真是白过了。他小瞧了神州储运,小瞧了看似组织结构简单的库房。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小库房里有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