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一小洼鲜红,令他感觉触目惊心,在心里暗自吸了冷气,沉声道:“朕已查明,放了海贵人回去。”
陌思羽心下安了一件大事,可另一件大事要如何才能安放得下呢?
“皇上,臣妾想过了。是自己太过任性,当初皇上喂臣妾喝下那副药,也是为了保护臣妾性命。看着皇上疼爱着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就知道,皇上为了臣妾能活下来,忍受了多大的痛苦。而臣妾只想到自己的心痛,竟忽略了皇上的情分之重。”陌思羽努力将双手搭在陌子上的颈上环着,目光粼粼,声若春水,将脸贴在陌子上的坚实的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
陌子上顿住了步子,低头不敢置信地睨着怀里的陌思羽,她温顺异常,苍白的脸上染着一丝红霞。
见榻上的铺垫被血渍弄脏了,他便举步朝着另一侧的硬榻走去,将自己当作倚垫,让陌思羽舒服地靠在怀中,沉默不语。
陌子上不是不想回应,只是一时间心湖澎湃,千言万语,不知先说哪一句才好。
“皇上,臣妾知错了。昨日那般对皇上无理,也是被皇上画的那幅画给伤到了。”
“画?”
陌子上揽着陌思羽的手紧了紧,他当然知道她嘴里的画是自己再见宁采夕后,独自在暗夜里所作的那幅。
“虽得羽若夕,陶然难忘姬。皇上,臣妾受不了当别人的影子。”陌思羽真的哭了,这是她计划以外的,也是她不得不承认的脆弱。
“朕曾经迷惑过,第一次见到你在霓红楼的时候,也以为你是夕儿。可是,日子久了,朕才知道你和她的不同。你们的美貌像是双生花,可内里的性子倒有些的差别。朕自是惦念着她,可心里也同样记挂着你。”陌子上一边抚着她的发丝,一边淡淡地说道,闷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陌思羽听完,只能在心里苦笑:这就是帝王的爱,只要心里记挂、惦念,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她终于明白了!
“皇上,昨日臣妾说谎了。”陌思羽忍下心中的抽痛,她清醒的知道,自己此刻委屈求全是为了什么。
“哦?”陌子上手上顿了顿,侧目睨着她看。
“其实,臣妾还有一个心愿,只是怕皇上觉得臣妾贪心不足。”陌思羽也转眼睨向陌子上,目光柔和的像是昨日的夕阳,带着浅浅的笑意。
“说来听听。”陌子上挪了挪身子,让陌思羽倚的更舒适一些,声音也柔和一些。
“臣妾想一直这样被皇上护着,直到生命终老的时候,也要这样安心地躺在皇上的怀里。”陌思羽笑着,望着,说着,陌子上迷了,痴了,呆住了。
“总算你了解了一些朕的心意,朕以为,这一生也不会听到这样的话了。”陌子上万般爱怜地将她向怀中揽紧,生怕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画面。
“臣妾入宫前,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风尘女子,先有镇国公不计身份教臣妾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后来,又得了妈妈赏识做了头牌清倌。这才能一步步地走近皇上身边儿,得了皇上的宠爱。若说起来,镇国公也算得上是一等红娘了呢。”陌思羽再次贴近陌子上的胸膛,目光渐渐飘远,想似看到了自己的前尘往事飞烟。
陌子上心里定了定,细想着陌思羽话中的怀意,又想想千正允自始自终对大陌,对自己的忠心耿耿,不免也有些动了心思。
“皇上,那日我们去镇国公府时,夫人吉赛亚曾求过臣妾,说是如今镇国公只想要醉心山水,安然度日,希望臣妾能帮忙美言几句,求皇上赐个文官儿给镇国公,也可成全他们相濡以守的心愿。许是,臣妾昨日以为真的惹恼了皇上,命不久已,才想着答应了夫人的话头来。”陌思羽缓缓抬起头来,与陌子上四目相对,只为让他相信自己所言不虚,或可救得千正允一命。
“皇上,臣妾心里,其实一直都只有皇上一个人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因为嫉妒夕娘娘,而和皇上置气。还请皇上念在臣妾,已然得了惩罚的份儿上,愿意臣妾一次,可好?”陌思羽的眼中碧波微漾,深情款款,望穿天涯,直达陌子上的心海。
“是朕不好,竟不知你心里是番凄苦思量。朕知道了!”陌子上嘴角不自觉地挂了一抹笑意,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报!”帐外突有人来急报。
“何事?”陌子上淡定地道。
“是西陲的急报。”那人的声音有些微颤。
陌思羽心里在一寸一寸地往下坠落,面儿上却只能当着不在乎。
陌子上看了看她,扬声道:“拿进来吧。”
帐帘挑起,一个身着通讯兵服的男子神色灰暗,一身的风尘仆仆,沾满枯涸血渍的粗糙的手。
陌子上伸手去接,因为李公公不在身旁,他也不让陌思羽去接。
打开折子,里面只有四个字:“谢主龙恩。”
陌子上微眯着眼睛,日光反射在眼底,透出寒光万丈。
陌思羽屏住呼吸,静待陌子上的回应。
此刻,真正体会了千钧一发时的焦虑、宁寂、沉重和一线希望。
“传朕旨意,命骠骑大将军希律,即刻围剿西梁国余党,务必救出镇国公。”陌子上将折子啪地合上,厉声吩咐道。
“诺。”那人退了几步后,飞身离去。
陌思羽的心也跟着那影子一起,飞向了身处困境的千正允。
“想不到,正允对朕,仍是如当初那般忠职。”陌子上目光淡淡的,薄翼的唇以启,语气平平,听不出心中的思虑。
陌思羽在心里着磨道:“千正允从来都是个精忠报国的君子,何时不忠过?可皇上用的是忠职,而非忠心。难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那日臣妾陪着皇上去镇国公府时,正堂内高挂着精忠报国的匾额,定是皇上玉笔亲赐的吧?”陌思羽浅笑,目光宁静,与周围的安然肃静倒是匹合。
“来人。”陌子上没有回话,只吩咐了一声。
李公公从帐外很快走了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明日起程回宫。”陌子上居傲的神情,又恢复了冰冷。
“诺。”李公公颔首。
“请御用医女过来,再命人换个干净的铺褥过来。”陌子上继续吩咐道。
“诺。”李公公躬身,这才退了出去。
陌思羽心中暗暗钦佩,这位年逝已高的李公公,竟能如此了解陌子上的一举一动。若哪一天,真要是有什么人叛变的话,只怕第一个要拉拢的就该是李善了。
“皇上吉祥,汐贵妃吉祥。”医女沈氏已进到帐前,毕恭毕敬地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