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来呢?他怎么还不来呢?”陌思羽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米兰的身上,只觉自己浑身无力,像是随时都会离去的微风。
“谁?主子要见谁?”米兰一时间有些懵,她怔愣地问。
不远处幽暗无边的天际间,一抹冷傲的孤影静立良久,背在身后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再紧。看得身侧随伺的大总管李善,心神不安,还好自己心脏向来健壮。
你是在等我吗?
一身素衣!
你是想告诉朕,你有多怨恨吗?
可是,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去灵珑宫。”陌子上见远处白色的身影一飘一摆间消失后,冷冷地对李善吩咐道。
“诺。”李善躬身,只一挥拂尘,不远处就匆匆走来了一支仪仗队。
陌子上冷冷地上了轿辇,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辇轿上的撑子,青筋暴突。
本就清冷的眸子,此时更是阴骛难辨。
“臣妾,已经有许多日子未见到汐贵妃了,可让臣妾见见她吗?”晴雨新眼巴巴地盼着他点头。
陌子上沉思了一下,道:“再过些日子吧。”
“谢皇上!”晴雨新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夜深了,早些睡吧。”陌子上淡淡地说完,揽着晴雨新向黄缕金纱帐幔走去。
一记弹指,欢跳着的两簇烛火,瞬间化作了两缕青烟,两道暗影渐渐交织缠绵。
直到黑暗无边的天际,渐渐浮出了一点灰白,陌子上才从惊梦中醒来。
“夕儿!”
一道慑人心魂的惊惧声从陌子上冷薄的唇间溢出,带着未定的慌乱不已。
“皇上,您怎么了?”身边睡眠轻浅的晴雨新显然也被这声惊唤惊醒,见陌子上神色不宁地满头是汗,于是急急地关切道。
“没事,朕没事。”陌子上立即恢复了常色,任晴雨新用袖角为他擦着汗。
“皇上,恕臣妾多言,臣妾知道皇上心里还是装着汐贵妃的。只怕,汐贵妃这段日子,也盼着皇上能多陪陪她呢。”晴雨新一边为他小心的拭汗,一边拭探地淡淡说。
“只怕,她是巴不得朕离她远远的,永世不得相见吧。”陌子上想到昨晚在储秀宫中陌思羽的神态,心里便冷得发苦。
“皇上,臣妾也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汐贵妃虽然面儿上清冷孤傲,可心里是极爱皇上的。还记得皇上吩咐臣妾那时每日去陪她说话,她常常一边绣着锦花,一边嘴角噙着笑意。若是提到了皇上的一言半语,她便更是笑得爽快。想想现在,她既与那孩子无缘,如今皇上又对她冷淡……她的心里该是有多苦呢。”
晴雨新说着,眼眶竟有些红了,她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算是没机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心下也颇感凄楚。
“难得你心里还挂念着别人。你再睡会儿吧,朕先走了。”陌子上已是睡意全无,因着梦里的情境,倒真是有些挂念陌思羽了。
“臣妾服伺皇上更衣吧。”晴雨新浅笑着,她不会忘记自己在进宫前,父亲的嘱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衣洗漱过后,晴雨新在微亮的晨雾中浅笑着送别了陌子上。见荡浩的仪仗队伍走远,她才收了笑容,转身对谦儿急急地问道:“轩儿和善儿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回皇后娘娘,小贝勒和小郡主昨个儿夜里睡得特别沉稳,像是知道皇上来了呢。”谦儿笑盈盈地低声回着话道。
“只盼着轩儿可以多吃点儿,再过几日,他就平安了。”晴雨新望着佛堂的方向,像是祈祷般地喃喃自语道。
“有娘娘日夜细心地照顾着,小贝勒和郡主,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只怕到时,皇后娘娘又舍不得把他们交还给镇国公了呢。”谦儿是晴雨新的陪嫁丫头,自是了解她的心事。
“可派人打听了镇国公府上的消息吗?”晴雨新小声地附在谦儿的耳畔问。
“嗯。听说皇上已经收了禁卫兵,只是还不许镇国公府内的人擅自出入。”谦儿向四周望了望,见无人,也附在晴雨新的耳畔回话道。
晴雨新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想:也不知这次正允是怎么触犯了龙颜,竟让皇上如此大动干戈。只怕,这一次,没有人敢对汐贵妃透露出半个字吧!可如今,能救镇国公府的人,也只有陌思羽了。
“可怜了庶夫人,还没来得及看见自己的一对儿女,就,就……”谦儿说着,言语间倒真有几分舍不得了。
“或许,能为了心爱的人而死去,也是一种幸福吧!”晴雨新望着天幕中的一方浅蓝,悠悠地道。
“走吧,去后阁看看。”晴雨新收了忧郁,转而带着几分急切的盼念,向后阁走去。
谦儿急急地跟上,扶着晴雨新道:“娘娘慢点儿,小心别滑着了。”
轻雾弥漫,宫纱灯还在明灭间徘徊,一道素白的身影独自静立在一处退了铅华之色的宫阁前。
木兰阁?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不可窥视的地方?
这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昨夜他问我可曾到过这里,可是里面有何玄妙?
陌思羽近日思虑太重,常常在半夜惊醒后,便再难入睡。
昨夜,陌子上突然的到来,想来甚是蹊跷。
米兰虽与她亲近,也定会为她舍命,可必竟是陌子上的人。
见她昨日回话时,神色间颇有些慌乱,垂头沉默之中,更是带着一丝纠结。
虽然,自己并不猜穿,但总归是觉得越来越孤单。
陌思羽隔着晨雾,依稀望着朱漆斑驳的梨花木门,虽已没了往日的华美,可隐约透出的清雅贵重之气还在。
思索半晌,她终于还是迈上了青苔石阶,推开了那扇古朴却充满了神秘的梨花木门。
吱吱呀呀,伴着残喘的木门敞开之声,陌思羽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有几分熟悉!
那个深锁天牢的暗夜里,陌子上带她进入的密室!
她凭着绝佳的记忆,果然在一处方台上找到了木兰香。
此时晨光已经破晓,屋内虽不十分明亮,却也不再是迷里看花般的朦胧。
思羽细心打量着这间外面看来残破,室内却依然干净整洁的宫阁,心下又多了几分疑惑。
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入宫那日,只是轻轻念了这宫阁的名字,就被李公公立时警告了。
可如今这样子,倒像是常有人来打扫。不是说这里是禁地吗?是谁有这样的胆子呢?难道是陌子上?
不等她思忖清楚,外阁书桌上的一幅字画倒是帮她解了疑惑。
那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碧山亭前,一位颔首微笑的少女,手中捻着一支木兰花,正欣欣然地嗅着它淡雅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