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的宫门终于开了,林昭容见这个艳冠后宫的俏丽人儿此刻戴着令人艳羡的凤冠和华贵的冕服从里面款款步下台阶,便屈膝行了个妃妾之礼。
樊贵妃走上前虚扶了她一把,见林昭容已经冻得唇齿颤颤,便对着星怜道:“星怜,咱们宫里的这些小丫头真不懂规矩,林昭容都站在寒风里冻了这么久,也不知请进去奉些茶水来。”
“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婢没管教好她们。”星怜应声道,心里却在暗笑,这不过是她们主仆二人合着伙儿在唱双簧罢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昭容娘娘换一个热乎些的手炉过来。”星怜朝着身旁的宫人吩咐道。
林昭容听言,倒也不客套,便将手中冷掉的手炉递了过去,那宫人捧了手炉便往宫门内走去。
“此刻还不急,妹妹可还要进去坐一坐?”樊贵妃温言笑道。
林昭容轻摇了摇头道:“娘娘客气了。”然后又走近了一步道:“娘娘可知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樊贵妃看着林昭容略带病容的脸上又升起了些常日里的精怪样子,便知道她又要有什么事儿要说了,便道:“大事?本宫还真不知道。”
林昭容接着道:“昨儿个夜里,勤政殿那边可是都忙成一锅粥了。竟然没惊动娘娘。”见樊贵妃听到“勤政殿”三个字已经有些着急,便知道要说的事已经勾起了她的探知欲望,便道:“娘娘宽心,自然不是陛下身子有恙。昨夜臣妾身子不适,便差人去请御医,却没想到值夜的御医们都不在御药房,便问煎药的医工是何缘故,才知道是勤政殿那边把御医们都叫了过去。”
“这是为何?”樊贵妃赶忙追问道。
“是那圣安郡主,不知得罪了谁,竟被刺穿肩背,失血过多,被抬入勤政殿医治,这会儿也不知如何了。”林昭容说道,言语之中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樊贵妃不由得诧异起来,这圣安郡主昨儿个还来宫里小坐了片刻,与自己说了些话,并不像是个惯于得罪人的。莫非又像上回那样又救了圣上?如今年节已到,出了这事儿,圣上怕是难安了吧。
星怜听及此事,倒是有些忧心起来,那圣安郡主是个好姑娘,性子直并无城府,经过昨日,倒也不算是个与自家主子争宠的人了,如此好性子的人若真的就此一命呜呼了,着实还是有些难过的。何况圣上那么在意她,若是如此,这年节怕是过得不能热闹了。
少婈的再一次醒转过来,确切的说,是被冻醒的,意识还未清明,便蜷缩在一起,这一举动倒是吓到了一直守在一旁的怪鱼。怪鱼被惊得甩了甩鱼尾,然后想着这姑娘怕是该醒了,便抬起前鳍推了推少婈。
“哎呀,别闹。”少婈闭着眼不愿醒过来,伸出手向后推搡道,却没想到手却拍在那张鱼脸上,滑溜溜的竟有些腻手,这是……少婈猛然睁开眼睛。
怪鱼被少婈的这一巴掌盖在脸上,弄得很是委屈,便嚷道:“你这姑娘,下手没得轻重,把我的脸都快给打歪了。”
少婈听这声音古怪得很,又从未听过,便翻身而起,却见一条鲜红色鱼身又顶着一张人脸的怪鱼,这家伙怕不是南洋鲛人的近亲吧,只是奈何他没有脖颈又没有肩背,如此一来,模样倒是不堪了许多。
“你竟然会说人话?”少婈有些惊讶道,但是转而一想,这般奇特的怪物会说话也不是新奇事儿,便又道:“你可莫要讹缠着我,我方才也不过是轻微落下手罢了。”
“你这姑娘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估摸着与那对破落夫妇差不多。”怪鱼气的鱼须翘起来道。话音刚落下,便被一妇人猛然揪住了鱼须。
“你这泼才,方才还满嘴讨饶,如今又在背后说嘴。”揪着鱼须的妇人凶悍道。
少婈见状不由得掩唇低笑,趁着这会儿打岔的功夫,也斜着眼四下瞧了一番,却见四围皆是水泽,天色灰蒙,像是南方的多雨时节,又像北境的飞雪隆冬,总之是觉得冰冷了些,难怪方才半梦半醒着会觉得格外寒冷。
那妇人和怪鱼说嘴了一通之后,转眼瞧见少婈已然醒来,并且还坐立起来,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便道:“姑娘醒了?”
少婈略点了点头,笑问道:“敢问这位婶娘,此处是哪里?”
“婶娘?”那妇人听到这声称呼有些不悦起来,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穿着,荆钗布裙,如普通百姓一般,一点做神仙的架子都没有,便也不好怪罪,只道:“这是秘境之中,我想着你应该是魂魄离体才到了这里吧。”
少婈只当这个回答是给她提了个神罢了,看来这秘境的七境之关还是要一关一关过去的,如今依着顺序又看这境地的风貌,唯独有一个可能,便是到了水境之中了,那么守境之神便是传闻中的真武大帝玄武了,还是掌管冥界的司水之神,自然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四方神中的叛神。这眼前的妇人又是?
“婶娘既然知道我是因何故来到此处,可否告知我如何出了这境地?”少婈恭手施礼道。
“想从这里出去?我可是不情愿的,瞧瞧这水里的鱼。”那妇人道,然后看了看身侧的怪鱼道:“当然,不包括这厮,不都是万余年来走不出去的精魂所化。若是都把你们个个儿给送出去了,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孤独着。”
“就是就是,若你们都能出的去,我留在水里岂不是要饿死了。”那怪鱼帮腔作势道。
少婈听此不由得恼火起来,心下想着,这境地竟如此荒蛮,还想让她化成鱼供他们食用,简直是太猖狂了。于是也不做客气,横眉冷对道:“二位说这话便是不善了,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之前与你们拼一拼。”
那妇人一听便很是骇然起来,立时警觉地朝后退了几步,怪鱼也自然是怂得躲在了妇人身后。少婈见状便在心底暗暗笑着,没曾想这两个竟是色厉内荏的草包,方才还以为有多强的道行傍身呢。
少婈掌中化出一贯使用的驯妖锏,在手中颠了颠道:“我知道此关秘境是真武大帝所镇守的,如今你们二位想来也不是那帝君尊上,不知可是要为我这驯妖锏作铺路之用呢?”说罢邪魅一笑,活像个绝美的女修罗。
“你怎么会有驯妖锏?”那妇人诧异道,她是识得此物的,帝君也是识得的,“你到底是何人?”妇人复又问道,心里想着方才的那股神力已然让她查明了这少女的身份,如今她又手持驯妖锏,这又是何种身份呢?
“东荒桃止山门下。”少婈扬声道,本来也不准备说出自己的身份,毕竟这真武大帝也是曾经掌管冥界的主神,如今冥界成了爹爹掌管的鬼界,新旧主之间难免会有龃龉,何况听前面两位前辈的说法,那次平叛还是爹爹首当其冲去的,如此便也算是仇敌了。只是如今他们这些人都要吃自己了,还顾这些情面做什么。
“桃止山门下?你与那郁垒又有何关系?”有一个男声问道,少婈循声望去,却见一道青影携风而来,继而落定到少婈面前,来人正是那个身着青灰色布衫的男子。
少婈本不欲答话,却听见那妇人与怪鱼齐齐呼了一声“帝君”,便心下了然起来,看来这个中年男子便是真武大帝本尊了。
“郁垒是我家爹爹,您便是真武大帝?”少婈反问了一句道。
男子捋着胡子笑了笑道:“这名号如今可当不得了。”说罢,又定睛打量了一番少婈,有些不可信的问道:“你爹爹是郁垒?那为何你是……”
“爹爹是我的养父,我是孤女。”少婈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