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选择
方仲南站在办公室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街上的车子来来往往的。
他满脑子都是方晓妮的事，根本就没法专心工作。
“你很心烦吗？”
方仲南一惊回身。
“是你啊，冰菲，”他揉揉鼻梁，“没错，我现在是心烦得不得了。”
“你就同意吧，女儿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现在她的心全都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严肃的摇了摇头。
“现在又不是要你同意他们结婚，只是同意他们交往罢了。”
“同意他们交往，不就是同意他们结婚吗！”他大力的拍了一下桌面。
林冰菲瞪他一眼，道：“同意他们结婚又怎么了，只要他对晓妮好，真心爱她，那让他们结婚有什么不好？难道你真是为了面子，才不让他们在一起？”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一个这么爱面子的人。”她的话让他感到失望，同时也让他茅塞顿开，心情豁然开朗。
“不是的，我只是……”
“你不用再多说了，我懂了，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同意他们交往。”
女儿他也有份，他何尝不想她好呢！女儿的初恋，他又何尝不担心呢！他是被担心紧张弄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这几天，对女儿做出的种种过分行为，真是后悔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仲南长叹了声，“我说同意他们交往。”
“你真的同意了？”
“是啊！你去把他叫来，我想跟他单独见见面。”
“好，没问题！”
……
第二天，钟继风应邀来到方仲南的办公室。
“方先生，不知道您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呢？”钟继风不屑地问。
方仲南坦然一笑。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正色地说：“如果您是想跟我谈，让我离开晓妮的话，那您就不用多说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她的。”
“你究竟喜欢她些什么？”方仲南想了想。“喜欢她的外貌，喜欢她的性格，还是……钱？”
又是钱！钟继风盛怒，“您准备想用多少钱来打发我？”
方仲南颔首。
“你认为我会给你多少？”
钟继风笑道：“方先生这么有钱的人，出手一定很大方的，但是……”他突然严肃起来。“但是您给我再多的钱，我也是不会离开她的，您刚才问我喜欢她什么，我告诉您，我喜欢她的纯真，喜欢她的任性，喜欢她的倔强，喜欢她的全部，好的坏的，我都喜欢，就是不喜欢她的钱。”
方仲南再次颔首。
“或者……”
“方先生，请您不要把这件事当成一次交易，好吗？难道在您的心中钱比您女儿的幸福还有生命都重要吗？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现在的情况，以她这么倔强的脾气，不用多久，就会出大事的。”
他的话，让方仲南心中的愧疚阵阵涌起，想不到他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女儿。
“其实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同意你们交往。”
“您说什么？”
钟继风惊呼。
方仲南有气无力的叹道：“我说同意你们交往，我已经被我那个倔强的女儿吓坏了，她为了你，一会爬栏边，一会又跪在地上求我，到现在都还不肯吃东西。”
钟继风听了，心下大喜，忙道：“您……您真的同意了？”
“没错！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你离开你现在的生活环境。”
钟继风马上垮下了脸，“对不起，恐怕您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难道在你心中，那些人比我的女儿还要重要吗？”
“他们都一样重要，如果我答应您的话，晓妮会看不起我的。”
“你是想带着晓妮去过你现在的生活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整天打打杀杀的，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晓妮从小就娇生惯养，她不会适应过这种生活的。”方仲南瞪着他怒吼。
“没错，她是娇生惯养，但是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她应该没告诉您，在那一个月里，她是在我那里当女佣的吧？”他笑着摇了摇头，过去她那笨拙的一幕幕，又一一重现在他的脑海里。“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叫她做早餐，她就不知怎么的就把早餐全都洒在地上去了，叫她打扫，她就把人家最宝贵的奖杯给摔坏了……不过，没过几天，她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看着他在说自己女儿的事时，脸上呈现的那种幸福表情，让方仲南妒忌极了。
“就算她的适应能力强，但你用什么来保证她的安全呢？”
“用我的生命来保证！”他很坚定的回答。
他挑高眉看着他，“说说当然容易了，当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还会理其他人的生死吗？”
“不会的，我……”
“好了，你还是回去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条件吧/”他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等会还要开会，你就先回去吧。”
“方先生，我……”
“我真的是赶着开会，请！”
“我是不会放弃的。”
……
当天晚上，方仲南回到家，把今天的事告诉了方晓妮。
“今天我跟他见面了。”方仲南满脸严肃。
方晓妮还是一脸的憔悴，但比起前几天好多了，因为她已经在刘嫂的劝说下，停止了绝食。
“我已经听妈妈说了，而且我还听妈妈说，你同意我们交往了，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的同意，你今天跟他谈了什么条件？”
她的话，把方仲南给震住了，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我告诉你，你为他做了这么多，根本是不值得的，在他的心目中，他的那些兄弟比你还重要，我今天要他离开他那些兄弟跟你一起过新生活，他却拒绝了。他根本没有像你爱他这样爱你，你为了这样的男人，要死要活的，值得吗？”
方晓妮听罢，说：“他当然拒绝你了，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我想他的答案应该是：我跟他们都一样重要吧！如果他今天要是真的答应你，离开他们的话，我会看不起他。”
方仲南再次被震住了。
“全被我说中了吧。”她有点沾沾自喜。“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我了解他，是钱买不到的了解。”
方仲南万般无奈。
“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我都是……”
她气愤地抢道：“你不要再跟我说这几个字了，这几个字在我成长过程中出现太多次了，从小到大，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跟同学打架，他哭着说要告诉他妈妈，当时我不知道妈妈是什么，不知道我有没有妈妈，因为我见管家比妈妈还要多，那个时候，你们是这样为我好的；到我慢慢长大了，由小学到大学，你们连一次家长会也没去过，只会给我钱，看到别人的孩子学乐器，你们也叫我去学，完全不理我喜不喜欢，那个时候，你们又是这样为我好的；到现在我找到喜欢的人了，你又千方百计的想要拆散我们，你说你是怎样为我好的；在外人眼里，我是多么幸福啊，有个这么有钱的爸爸，可又有谁知道，我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渴望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跟自己的父母一起生活，多么的渴望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将这么多年来的感受全都说出来了。
此时此刻，方仲南的心正在滴着血。
“对不起！”
“什么？”她非常吃惊。
他从容的再说一遍，“爸爸跟你说对不起，你原谅爸爸，好吗？”
“爸爸……”
“刚才的话，你跟我说就好了，不要跟你妈妈说，要是让她知道了一定很伤心的。”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回房休息了。”
“爸爸……”她把他叫住。“其实……我完全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请你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知道了。”
看着爸爸的背影，觉得他一下子好像沧桑了许多，或者刚才她不应该把那些话说出来。
……
“进来。”
敲门的是林冰菲。
“妈妈，你找我有事吗？”
林冰菲对她笑笑，“没事，只是想找你聊聊而已。”
“刚才你跟你爸爸谈了些什么，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伤心似的。”
她是来打听的。
“没谈什么啊，就是谈谈近来发生的事而已。”她眼里的泪快要滚下来了。
林冰菲半信半疑的，“真的吗？可是……”
她突然搂住她，“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妈妈，这样搂住你，好舒服哦！其实我很早就想这样搂住你了。”
她抚着女儿的长发道：“是啊！我也很早就想这样搂住我的女儿了，这感觉多好啊，多实在啊！”
……
“少爷，那你准备怎么办呢？”香姑满心焦虑。
“他现在还能怎样，就是要他在两边当中选一个，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嘛，大哥，你就放弃我们吧，这样你就可以跟她在一起，而我就可以替代你的位置，这个机会我可是等了很久了。”
香姑听了他的话后，非常生气的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你说的是人话吗，亏你说得出来。”
阿朋抚着痛处嚷道：“很痛耶，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你干嘛这么用力啊。”
钟继风沉甸甸的叹了口气，“要是事情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不简单啊？”
刚进来的奈儿也加入其中。
“这么晚，你还过来干什么？”阿朋没好气的说。
“你管我，哼！风哥，快告诉我，什么事情不简单啊？”
见她死皮赖脸的缠着他，香姑就替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么不简单呢，原来是这样，”她不屑地嚷道。“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件什么难事，如果风哥你选择她的话，那我回去跟我老爸说一声就行了，他一定会让你走的，要是你选择我们的话，那……那你没有她，还有我嘛。”
阿朋学香姑刚才那样，狠狠的拍了一下她的头，“你说的是人话吗，亏你说得出来，对不对？香姑。”他还特意问了一下香姑。
香姑白他一眼。
“你找死啊，这么用力打我。”
她礼尚往来的回敬了他一拳。
钟继风抚抚紧锁着的眉头，拂袖而去。
“大哥，你去哪里，事情都还没谈完呢。”阿朋想喊住他。
钟继风没有理会，直接回房间去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更愁了。”他小声嘀咕后转过脸对奈儿大声吼着：“都是你啊，你这么晚跑来干什么呢，大哥一看到你就心烦了，而且刚才还说了一大堆废话，弄得他愁上加愁，你现在开心啦！”
“什么啊？我刚进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是你打了我之后，他才变成这样的，我说他是……”
“是什么啊，说呀！”
“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完没了。
香姑终于忍不住了，“我也回房休息了，你们两个慢慢谈吧，不过，请你们把音量降低，我担心会吵到隔壁。”
“谁想跟她谈，这臭三八，我也去休息了。”
“你很了不起吗，我也回家了，哼！”
……
很快的，钟继风的“选择题”传到了赵睦本的耳朵里，这都是奈儿的功劳啊。
“继风啊，听说你有条让你选择不了的选择题，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选择？”赵睦本打趣的说。
钟继风仰天叹了叹，“我想奈儿已经把问题告诉你了吧，那你认为我该怎样选择？”
赵睦本舒心地笑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正因为如此你才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那……”
“我知道是很难选择，不过有些事情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既然现在问题已经存在了，那你就得去面对，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逃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会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成儿子一样，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就算你以后不再回来这里，只要心中挂念就行了。”
“不行，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赵睦本俯身轻轻问他，“那你是要放弃她吗？”
“不，我也不会放弃她。”
“你想享齐人之福吗？好像答案里没有这个。”
“他的答案里是没这个，但是它是我的选择。”
他神秘的笑了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大道理般。
……
钟继风来到方仲南的公司，想要把答案告诉他。
可惜，他来得不是时候，方仲南正在开会，公司的职员让他坐着等。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方仲南终于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方仲南不好意思的道。
“不要紧，我这些不务正业的人，有的是时间。”他完全不在乎。
方仲南眯着眼看着他，停了一会才道：“我想‘不务正业’这四个字不应该用在你身上，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分财产的机会，放弃公同总裁的位置，跑去当混混呢？”
“你调查我。”
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生气。
“我这做生意的人，习惯了未雨绸缪，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我没有查清楚你，我会跟你谈条件吗，所以你今天给我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还是跟那天一样，两边都不放弃‘”他趾高气扬的。
“我给你的答案好像没有这个。”
“你的答案里是没有这个，但这是我的答案，现在要的，不就是我的答案吗？”他反问。
方仲南双手抱胸前看着他。
“我们得按照游戏规则进行，不然就没意思了。”
他耸耸肩。
“游戏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做事得懂得变通。”
方仲南摇摇头，似笑非笑的，“其实我很欣赏你，如果你现在还继续在那家公司担任总裁的话，我相信你的成就一定不会比我差。”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现在的我也可以给晓妮幸福。”
方仲南埋下头，犹豫了片刻，才道：“在你心里，‘幸福’的定义是什么？要是整天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而且随时随地都可能没命，你认为这样的日子会幸福吗？”
“在我的心里幸福的定义是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无论时间长短，哪怕是一天的时间，只要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幸福，而且我现在的生活环境并没有您刚才说的那么糟。”
钟继风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撼不只是一点点，他不禁仰天叹道：“天啊！我究竟要不要让女儿跟你来往呢？你今天先回去吧，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好！”太好了！他肯想，证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热泪一下子溢满了他的眼眶，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动过。
……
钟继风带着自己的感动回到了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香姑跟阿朋。
“大哥，你……你没事吧，昨天你还是一副哭丧的脸，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阿朋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高兴过。
他的话招来香姑的打，“臭小子，你在说什么呢？”
“啊！香姑，你最近怎么总打我，很痛耶！”他不服气的瞪着香姑。
香姑没有理会他，而是担心的看着钟继风问：“少爷，你……今天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香姑，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我今天去找方仲南了，他答应我，会再想想让不让晓妮跟我交往。”
“真的？那太好了。”
“喂，你们清醒一下，好不好？”阿朋拍了拍高兴不已的两人。“你们有必要高兴成这个样子吗，他只不过是答应再想想而已，又没说同意了，我猜啊，他是怕你再去烦他，所以他才这样敷衍你的。”
香姑又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点的话吗？”
为了避免再挨打，阿朋逃离香姑的身边，“香姑，你怎么总是打在同一个地方，我的头起包包了。”因疼痛他的脸扭成了一团。
“你再说那些混账的话，我要你满头包，你信不信？”她举起手警告他。
“这是什么道理啊，那……那我以后得少说话了。”
“什么？”她侧着脸看着他。“你少说话？我看你是少说一句话都不行吧。”
“你别小看我，从这一秒开始，我不再跟你们说话，哼！”他双手抱在胸前，别过脸不看他们，那模样就像一个跟父母斗气的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