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身影有过一瞬的僵硬,而后又快速反应过来,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不由地向前走了一步,冷声说道:
“都是国公府的女儿,不想却厚此薄彼到这番境地,国公府的家风,果真非同一般。”
这话一出,傅羽霓顿时愣在当场,她甘愿受罚,凌灏却说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傅锦霓想要打她,若没有凌灏出现,受伤的就是她了,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会有一伤。
但不同的是,若她受伤,傅锦霓不一定会受罚,但若傅锦霓受伤,她的责罚定然不轻。
只是,这件事情不仅牵涉到两人之间的恩怨,更被傅煊抬高到了国公府的颜面之上,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人承担责任。
凌灏是为了救她才伤了傅锦霓,于情于理,她都没有办法让凌灏承担这个责任,但是此事定然不会轻易了结,既然如此,就在她这里了结吧。
傅羽霓左思右想选择了这个折中的方法,却没想到,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凌灏这一关,算漏了,他会为自己说话,或者说,根本不敢有这个奢望。
这话一出,傅煊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想来,若是这话由傅羽霓说出来,难免有逃避罪责之嫌,可是由凌灏说出来,却是公正品评,傅煊自然无话可说。
再一转眸,看到傅羽霓跪在面前却又傲然不肯低头的样子,那心中自然也是不服的。
但那一双碧湖般的眸子却依然平静无波,这样的漠然让他想起那一日父女之间的疏离,再看向傅锦霓的时候,只觉得更加头疼。
“罢了,一府姐妹还闹成这样,无端让人取笑。”草草说了这么一句,然而看到傅锦霓疼到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傅煊又心中不忍,终是开口吩咐道:
“来人,将二小姐扶回去,叫郎中来看看,大婚在即,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就这样,事情草草结束,傅羽霓被漫儿扶起来,本想到凌灏面前道谢,不成想一起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娘亲。
多日不见,娘亲的气色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一如往常用那满是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傅羽霓不禁羞红了脸,为凌灏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娘亲自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略微心虚的低下了头,傅羽霓不敢去看娘亲的目光,尤其是肩上的小鹦鹉还嘚啵嘚啵说个不停:
“世子真的好聪明啊,而且还英武不凡潇洒俊朗,你可千万不要放过啊。而且,你又大又软,世子一定会喜欢的……咦,你说,刚刚世子抱你的时候,会不会也感受到了呀……啊,他抱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小家伙自顾自的一通乱猜,得出这个结论还颇为嫌弃的咦了一声,十分不要脸的指责道:
“咦,世子真色。”
傅羽霓的小脸已经红的发烫了,可是众人面前又不能堵住那小家伙的嘴,幸好柳君杰走了过来,对着她微微一颔首,准备带走这聒噪的小家伙。
然而,没想到的是,小家伙竟然紧紧地用小爪子攀着傅羽霓肩头的衣料,绿豆大的小黑眼睛委屈兮兮的看着傅羽霓,好像在说‘你怎么舍得让我走’,看的傅羽霓又是一阵鼻酸。
凌灏见状走上前来,轻轻地抚了抚小鹦鹉光亮的羽毛,因为小鹦鹉扒着傅羽霓的肩头,这个动作实在亲昵的很,就像是一对甜蜜恩爱的夫妻,笑着安抚自己的爱宠。
“后会有期。”
毫无来由的一句话,让傅羽霓猛地抬起头来,但见那清冷的墨眸中静默如水,仿佛刚才的一句话只是随意说出,并无意义。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这句话之后小鹦鹉就欢欢喜喜的跟着凌灏离开了。
傅羽霓呆呆的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依然盘旋着那一句清冷的‘后会有期’,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一种隐隐的期待在心头泛起。
而另一边,凌灏面无表情的带着小鹦鹉向王府走去,可身边的柳君杰却是一刻也没停嘴。
“方才,傅姑娘并没有要摔倒的迹象,景言却直接上前拦腰抱住,不知是心之所向,还是熟能生巧?”
“……”
“傅姑娘聪颖伶俐,又颇得小家伙的喜欢,虽然为庶女,但端庄大方,举止有礼,做凌王世子妃,再合适不过了,你觉得呢?”
“……”
“不过可惜啊,嫁了一次就这么被夫家遣了回去,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不说别的,就单说今日,看那傅煊的态度,也能看个七七八八了。而且我瞧那位既定的太子妃,可真真不是位好惹的主……”
喋喋不休,又是感慨又是叹息,终于得到凌灏一个冷冷的眼神,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浮光微动,好似因为这些话荡起了小小的波纹。
柳君杰目光灼灼,好整以暇的看着凌灏,似乎很期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而凌灏肩头的小家伙也急得团团转,扑闪着翅膀紧紧盯着凌灏,小嘴急切地说着话,然而这两人并听不懂,所以就只有简短的一声“啾”。
被柳君杰紧紧盯着,被小家伙的“啾啾啾”催促着,凌灏淡然的移回目光,不发一言,继续往前走去。
柳君杰:呆子!
小鹦鹉:木头!
其实凌灏并非不为所动,只是有一件事比这更加重要。
原来,就在方才,众人将目光集于小鹦鹉身上的时候,只有凌灏一人敏锐地察觉到一束炙热的目光。
装作不经意的回眸,恰好四目对视,那双眼睛真诚无比,看似无神的瞳孔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让凌灏心中不安。
是夜,万籁俱寂,夜深人静,周遭的一切都完美融于黑夜之中,仿佛姹紫嫣红都掩了色彩,径自躲在夜幕下安静的入眠。
夜空中,一道黑色身影猛然划过,若非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恐怕没有人能看到这一闪而过的黑点。
凌灏身着黑衣,足尖一点,几个飞跃,轻轻落在府中的一处小院。
彼时,国公府各处早已灭了烛火,只余小小的几不可查的微光,只有这里,灯火通明,清楚的映照着院门上小小的牌匾——羽裳院。
清冷如寒潭的墨眸淡淡的扫视一圈,小院里并没有守夜的下人,房间里也只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倚在小榻上,费力的喘息着,时不时还咳嗽几声,明明眼皮沉重还苦苦撑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墨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凌灏抿了抿唇,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