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风用双手握住幻灭刃窄小的剑柄,剑柄原本只够一拳长度,于是他位于柄末的左拳不得不留有一半中空。
由于陆琴风此刻身子还未完成后转,斜侧的躯体正好与丈余外的金球成十字交叉状,保持着正面直视,他的眼神与球内老者的面庞成一百二十度的交角,正好能把老者面部轮廓上的皱纹和老颜斑一览无遗。
“他真的很憔悴!”陆琴风在心底叹息道:虽然面部因长期密封在金球内而显得有些病态的卡白,但也掩饰不住他过去长期漂泊流浪的沧桑和憔悴,甚至连眼神也是勉强地由真元催发出些许硬气和悍猛,其实早已是外厉内荏,虚态毕露了。
面对如此一位承受多年折磨的老人,陆琴风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的,更何况他又是一个善良的无赖。心中沉重地叹息一声,陆琴风突然放下长剑,收回灌入双臂的两股强流,颓然道:“我输了,就让我伺候前辈三日三夜吧。”
天狐仙道追着乌电和地狂的步伐顺着那敞口活壁离开了藏宝库,脑海中还不断在闪现着那些可怕的缠体的游魂来。想到那些东西附体而过时产生的一股股具有极强穿透能力的冲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在天道的尸体上会存在那许多孔与洞来。
“原来让天道致命的竟是那许多无形的杀手。若非是我最后将压箱底的功夫都施展出来,只怕我们三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去。亏得我突然悟通了半仙级的最后一个玄关‘道极无踪’才终于把它们逼走。”想到这里,天狐仙道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眼见地狂的身影即将消没,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现在已不是计较那些游魂来历的时候,寻找陆琴风才是关键。
登上了活壁前的次高石阶,天狐仙的两眼得以与上顶的敞口平齐,扫了扫洞外的自由天地,他不禁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不及踏上最后一道石阶,他忽地展臂蹬地,身子拔萝卜似地直直升高几尺,然后两手顺势急拍在与腰腹齐高的洞口冰面上,顿时又把止住升势的躯体撑上半丈。轻飘飘地落下地来,天狐仙道心中不禁感触万千,终于觉得自己修为有所提升,甚至连身体也变得轻浮了许多。
但当他转身看向禅房的出口时,立马就傻了眼,敢情原本敞开无物的房门处不知何时被何人用一块至少重逾万斤的巨冰给堵得严严实实。只是傍晚的夕阳尚能穿透冰块,所以不虞这窄小禅房内漆黑昏暗,所以他方才出洞时倒没有过分在意。
瞟了一眼身侧的地狂和乌电,只见前者呆若木鸡地盯着那个封严了房门的巨冰,显然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捣的怪;而后者一脸凸凹不平的焦炭模样,没法看清脸上的表情,但看着他那一动不动仿若凝滞的身形,也知道他定然也被眼前的一幕搞得凡心大乱。
怎么办?陆小子现在下落不明,而自己又被困在这个兔不拉屎、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确实是鬼地方,因为他真的见到了鬼),真的很让人郁闷。天狐仙道胸口压抑难平,突然大步走向那道万斤的巨冰。
正要不顾一切地对着巨冰发一记全身真元凝聚的掌劲,突然耳边传来地狂的一声叹息道:“打不开的,这块巨冰是和禅房外壁嵌合一体,除非你能连整座禅房一起拆了。”
天狐仙道一愣回头,他知道地狂没有骗他,因为巨冰的上缘确实被深嵌在禅房的圆壁内,他方才已注意到了。
地狂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冷漠很深沉,就像是周遭的一切都再无关他痛痒一般。天狐仙道看的不由暗生闷气,忍不住冷讽道:“你倒冷静,和着这里是你的老家,当然不需你再滚地耍狂。但关在这里饿上你几天半月,看你还怎么狂?”
地狂并没有因对方将自己的名字曲解扭化成“滚地耍狂”而生气,反而用眼神淡淡地朝巨冰外引了引,道:“你的老朋友来了,难道你不想在临死前再和他多絮叨两句么?”
天狐仙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易南天的大头不知何时已贴在了那块巨冰的外缘,还不断冲着自己招手。
易南天能够寻到这里来并未使天狐仙道惊异,他只奇怪地是,两人明明隔着这么一块巨大厚重的冰门,但易南天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清晰传入自己的耳内道:“陆小子是否也留在房内?嘿嘿,这小子这辈子注定要成为某家的女婿,天狐老先生千万把他看住了,待某家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天狐仙道一瞧见易南天的尊容便不由得想起先前在那座驼峰上他舍自己而去的情形,当下愤愤地道:“陆小子乃是老夫的宝贝徒儿,他肩上可负有统一五届的大任,怎会被儿女私情耽搁?你小子要找女婿老夫我不拦着,但要找陆小子,老夫是无论如何也不应允的。况且……”
正要搬古弄今地道出一两句歪理来,忽听身后那地狂又冷声打断自己道:“这道拦门巨冰向里进被置有一套聚声系统,门外面的人说话音经聚声后可以清晰地传入屋内人耳中,而屋内人说话的声音却被系统凝聚反弹,无法传出屋外。”
天狐仙道一生中大小奇闻异事见过不下千百次,机关算术、玄学易理也能晓通大概,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可以将音质与外界隔离的聚声系统。“聚声系统?那是什么玩意?”瞟了一眼冰门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的易南天,他终于相信自己的话没有被对方听到只言片语,于是忍不住扭头冲着地狂问道。
“那可算是一种深奥的机关,是将一种传音极佳的金属做成管状安置在冰层中,金属的两端都通向出语者,使得说出的话语经管道绕弯再逆向返回。这种旷古绝今的新颖创新本是师弟玄隐生平最得意之作,只可惜他现在……”说到这里,地狂瞟了一眼天狐仙道大有深意的一眼。
天狐仙道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突然两手一摆,道:“你别这样看着老夫,老夫可什么也没做。自从下了那座冰峰后,老夫就再没见过玄隐一面。只是老夫碰巧瞧见了那个敞开的圆门,所以才潜了进来,谁知正好撞见了在庄内鬼鬼祟祟的贵徒,于是才把他擒了住。”
地狂点了点头,天狐仙道没有必要骗自己,况且以玄隐的功夫似乎比起他天狐仙道还略逊半筹,但自保该没问题。
但令人奇怪地是,玄隐他到底去了哪里呢?还有黄钟,易南天本是和他一同下了崖去,然而这会儿易南天现身于此,可偏偏没有了黄钟的踪影。
莫非他二人遇上了什么大麻烦?或者……难道庄内生了大变故?地狂面色骤然大变,这不是没有可能,当时玄隐和黄钟两人擒了弓天佐来后,介于要依照开坛大典后才能惩治犯人这一规矩,当时只是把他随便关入了一间地下牢狱,然后便碰上了易南天和天狐仙道前来挑衅,因而暂将弓天佐的事搁到了一旁。现在想起来,以弓天佐多年在冰原横行无忌,并与易南天合称“南易北弓”的威名,当然有不同常人的非常本事,那小小的一间地牢又哪里能困得住他。
地狂越想越心惊,蓦地旋风一般转身,同时展动身形,大步朝那个地道口踏去,头也不回地道:“若想救下陆琴风,便随我来。”说着,双脚离地跃起,一个“萝卜倒插”,身子已陷入了与地平齐的地牢口内。
他当然不是要带着天狐仙道去救陆琴风,他只是想到眼下唯有尽快出去方能知道庄内发生的情状,而要尽快赶出去便也只有走藏宝库下的那道地下暗河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