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忽然忆起那时在京都的时光,也是这般。当其中一人的琴声响起时,另一个人很快便以手抚琴以音相和。
那些看似寻常甚至有些乏味的时光,在后来的很多时间里,都让南桑念念不忘。
晚宴的时候,顾庭远陪着江镜喝了不少酒。而顾北榆作为主人家中的一员,自然也要跟着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南桑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往角落里靠。一个人在那默默的品尝美食,顺便竖着耳朵听江镜他们交谈。只见顾庭远一边朝着江镜举杯示意,一边不失真诚地说道:“江公子不愧为少年英雄啊,几番救助我顾家之人逃离危难。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唯有略备薄酒,还望公子尽兴才好。”
江镜早些年曾游历四方,许是此类酒桌文化早已司空见惯,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看到顾庭远举杯示意,江镜便反应迅速地端起酒杯。在低于顾庭远酒杯的两分处,两只酒杯在酒桌上方相遇,碰出清脆的声响。
收回酒杯后,江镜一仰而尽。“都是顺手之劳罢了,顾老爷您太客气了。”“江公子此言差矣,性命关天之事,自当以恩人之礼相待,哪有客气一说?”顾庭远有个毛病,一喝高了,便喜欢胡乱允诺别人。
南桑小时候每次想要出去玩时,便会挑顾庭远喝高的时候诉说。只要顾庭远喝高了,便会答应她一些平日里管控极严的事,百试百灵。
眼下,顾庭远似乎又有些喝高了的状态。只见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面向顾北榆,一本正经的问道:“北榆啊,明日可有时间啊?”
顾北榆大概还未意识到顾庭远已经喝的有些飘了,思考了一下便答复道:“恐怕没有,明日与友人已经约好了。”
“那倒是可惜了。”顾庭远抬头望了一下屋顶,继续说道:“桑桑,明日你陪着江公子在望都逛逛。”
“爹爹,我明日也有约了。”南桑撇撇嘴,表示并不想陪着江镜逛望都。
喝高了的顾庭远,哼了一声,变成了一个傲娇的老大叔。“你个鬼丫头,就是懒得慌。你哪有什么约啊,望都的几户小姐都被你得罪完了,哪有人约你?”
南桑气的想揍人,但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爹爹,怎么也没办法去做那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女。
无奈的撇撇嘴,点头说道:“好,我去。一定会让顾家的大恩人玩的开心,也会让爹爹您满意的。”
顾庭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才是我的乖女儿,有几分乖巧的模样。”
而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江镜,既没有表示不愿意去,也没有说愿意去。只是一个人在那喝着小酒,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们聊天。
此时最想收回刚刚那句话的人,非顾北榆莫属。但他也没说谎,确实是与好友宋轩和有要事相商,十万火急。
顾庭远似乎意识到需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便面向江镜,问道:“江公子,明日让小女南桑陪你逛逛望都,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南桑听到这句话,觉得似乎有些过于羞耻了。脑子里莫名响起了话本子里描述的那句婚礼誓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生相守,一世相随,你可愿意?”
“江镜愿意,有劳顾伯父费心了。”江镜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给了南桑莫大的冲击。
“江镜愿意……”这句话,便一直在南桑的脑海里盘旋,盘旋。直到醉的彻底不省人事的顾庭远被送回了竹园,宴席才得以散场。
夜里,南桑梦见自己披上了红色的嫁衣,然后被顾庭远一路牵引到江镜面前。透过薄纱盖头,南桑看到素来身着青衫的公子穿起红衣来也是这般惊艳。
梦里的顾府老管家充当傧相,高声问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生相守,一世相随,江镜,你可愿意?”
昔日清冷孤绝的寒烟公子江镜,此刻变得有些慌张。一句“江镜愿意。”说出口的同时,险些咬到舌头。
听到江镜声音里的慌乱,南桑轻笑出声。但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听到江镜的答复后,傧相又高声问了南桑同样的话。
南桑刚刚张口准备答复“顾南桑愿意”时,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门外,逢雪喊道:“小姐,你醒了没有呀?江公子他在院外等你。”
想到刚刚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南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胡乱的应付道:“醒了醒了,你让江公子稍等片刻。”
逢雪返回南桑的闺房时,南桑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逢雪便端起准备好的热水和擦脸巾供南桑洗漱。
等到南桑整理好造型,可以出门时,才发觉太阳已经走到了正午的方位。
便一脸心虚的小声问着逢雪:“雪儿啊,江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等着的?”
“也没多久,大概也就半个时辰吧。”逢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雪儿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南桑痛心疾首的说道,完全忘了刚刚被敲门声惊醒时来还未来得及发作的起床气。逢雪低头弱弱的说道:“天知道我喊了小姐多少遍,奈何小姐沉迷美梦,不愿醒来啊。”
听到逢雪的嘀咕,南桑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至于是在悔恨昨晚听见江镜的话后辗转难眠,还是在愧疚让江镜等了半个时辰,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等了许久的江镜,并没有多少不耐烦的表情,至少在南桑看来是没有不耐烦的。
看到磨蹭多时的南桑终于出门了,便客套的打了声招呼。“南桑姑娘,早啊!”
“江公子久等了!”南桑听见这句“早啊”,抬头望了望正午的太阳,觉得心虚的厉害。
事实上,对于望都,南桑熟悉的地方也不算多。唯一比较熟络的,当属近水楼。
南桑便自然而然的带着江镜到近水楼去大吃大喝。昨晚喝高了的顾庭远给了南桑不少公款。南桑也乐的开心,这一波不亏,吃喝剩下的款项可以存进自己的小金库。
近水楼的说书先生,此刻讲的正是那老掉牙的江家往事。南桑已经听说书先生讲过数百遍了,台词早已烂记于心,时不时还能接上一两句。
江镜坐那品茶,看到南桑时不时接一下说书先生的话,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