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南疆,跟别的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别地的夏季是这里的雨季,因此整个六月至九月都是细雨蒙蒙,阴闷潮湿。
丛林密布的南疆雨林,毒蛇走兽,下雨下的久了,地都是泥泞的,若是一不小心走入泥坑里,这个看似浅小的泥坑,其实已然是个泥浆,它总会用弱不禁风的外表,迷惑那些刚来南疆的人,也会时不时吞噬只路过的猪或者跑过的马。
因此南疆的人很少会在这种连绵细雨的日子里,进入南边的密林。
但是凡事总会有些例外,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苦于生计而进入丛林,主要是为了打些南疆独有的魇兽,卖些皮毛,许是魇兽们在南疆这种天气待久了,皮毛都进化的防水防潮,因此南疆魇兽的皮毛很受国都东阳那些贵族的喜欢,制作雨披是再好不过的材料。
而这种阴雨天气,正是魇兽出没的好时机,王大就背着箭筒入了密林,打一只皮毛可得五十文钱,一周的米缸就满了,虽然密林里的泥浆很危险,可是对于穷人来讲肚子更重要。
王大是南疆密林中的老猎人了,魇兽的习性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一进入密林便找到了魇兽特有的三叶草样的脚印,于是他顺着脚印走入了林子的深处,不出意外,像往常一样,他会有满满的收获,魇兽喜欢群居,找到一只,其实就是找到了一群。
南疆的树林茂密,高大,雨季蚊虫比毒蛇还多,比毒蛇还毒,幸亏王大全身涂满了特质的草药,才没有招惹蚊虫,可是走着走着,看到一颗灌木树,王大发现一个男子,瘫在灌木旁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这个男子衣服已经破裂,胸口的衣物上有一团红色,像是受了伤,露出里面溃烂的肌肤,那些嗜血的南疆蝇蚊聚集在那个伤口上,徘徊不去。
王大想着大概也是个可怜人,走入雨季的南疆来寻找活计,只不过经验欠缺了些,受了伤走不出去,于是走近后说道:“我这儿有点驱蚊的草药,你先涂上,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
那个男子并没有吱声,王大想着,也许受伤过重,于是又走近了些,男子背后靠着的石头下就是魇兽的窝,一路跟了那么久,王大自然不愿意放弃。
他的眼里心里都是那五十文钱,想着米缸满了,自己年老的母亲有了饭吃,妻子儿女这一周都可以温饱,他没有理由放弃,可是当那个男子一抬头,王大就知道不好了!
那个男子的脸半边已经腐蚀到白骨森森,刚才由于男子没有抬头,因此王大并没有发现。
他,他不是活人!
王大最后的念头便是这个,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看着自己的胸被一双黑手贯穿,他手里的箭筒掉入地上腐烂的树叶中,脑海中最后的画面,还是家里那角落里未满的米缸。
“真是蠢!”男子挖出王大的心后,一点一点吃了起来,随后腐烂的脸开始慢慢愈合,身体也慢慢活了过来。
他本来是真的快死了,不过好在有猎物竟然自己会送上门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澜河城消失的李睿。
此刻地底的熔狱中,羌媚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魔尊孽梓咆哮道:“废物,给了你这么多时日,你竟然会让启灵珠白白溜走!”
随后将羌媚一掌击落在了地上:“留你何用!”
羌媚本来就受着魅火焚心的痛苦,加上肚子里胎儿的消耗,很快便晕了过去,她和李睿逃至南疆的丛林中,却碰到主人召唤,她不得不来。
突然孽梓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羌媚,她的肚子里好像有一股能量,一股鲜活的生命!
孽梓抬头看了看熔狱洞口的符咒,当初那一战,自己选择被困在熔狱,守在这地府的入口,本意是阻止离落回来,因为他知道,当初那一战,离落也活不成。
于是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狂笑道:“离落,你以为你能困住本尊!你能找到回来的方法,本尊自然也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羌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炎炎熔狱,躺在南疆的丛林中,她慢慢站了起来,捂了捂心口,貌似魅火焚心的痛苦消失了,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不再坠痛,也不难受了。
“主人醒了。”李睿看着羌媚说道,他走了半个林子,才发现羌媚躺在地上,于是递过去半颗心说道:“主人,食物找到了。”
羌媚点点头,本来选择来南疆,是因为南疆的雨季适合减弱她魅火焚心的痛苦,可是现在的她身轻体燕,这里待着虽然适合疗养,却缺少食物,于是对着李睿说道:“我们去南朝的城市看看。”
李睿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了南疆的雨林。
“快看,快看,有告示。”
很快,皇榜贴到了南朝的各个角落。
那些不识字又好奇的人们围了上去:“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唯一识字的那人很是得意,故意慢慢的说道:“告示上说,南王病了,宫廷召集有名的游医或者巫医,只要医术好,统统来者不拒,治好了南王的病赏黄金万两。”
哎,赏赐有什么用,人们低头叹道。
赏赐是眼红的,只是这南王的病经久不愈,已经数十年,宫廷御医,各色名医,谁都瞧过,还是不见有起色,这钱不好拿啊,还是算了,回家多种点粮食,或者不要命的话,就上那南边的密林多去打几只魇兽,都比给南王看病靠谱,人群很快便散了开去。
这时,人群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将告示从皇榜上摘了下去,人们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纷纷诧异,谁这么不要命又如此自信?
只见那是个温婉端庄的女子,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旁边站着一个脸色青灰的男子,那女子说道:“李睿,我们走吧。”
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得来全不费功夫,羌媚心里笑道。
南朝果然是自己的福地!
而此刻,北朝的勤王府中,红绡帐软,烛影中两个人影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
床榻上的女子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已经变换了多种姿势满足身上的男子,可惜男子仍旧是攻城略地,丝毫没有满足。
“王爷,王爷,您轻些。”床上的女子讨饶道。
“哦?”男子调了个长长的尾音:“怎么,你不舒服?”
女子立马摇头,王爷招幸是她的荣幸:“只是容奴家再换个姿势。”
突然窗外一阵鸟羽扑腾的声音。
身上的男子立马抽身离开,展开鸟上的信件后,目光一沉:“这群废物!”
当初孟之栝联合自己说要刺杀阮逸辰,本来两人各取所需,因此一拍即合,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如此不中用,这到手的鸭子也能煮飞。
信中孟之栝连连开骂自己无用,老匹夫,有朝一日自己总有一天,踏平南朝,让你给本王倒夜壶!
勤王景昊岚也就是北朝皓帝的第三子,稍一用力便将纸条化成了碎片。
床上的女子娇俏的说道:“王爷,奴家……”随后看见景昊岚深沉的眼光,把原本后半句话吞了下去,伺候他久了,这个时刻勤王是最喜怒无常的,因此她立马说道:“奴家先下去了。”
这时景昊岚的贴身侍女在门外说道:“王爷,澜河城的善娘来了。”说完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径直带着其他侍女走了进来。
这个贴身侍女名唤流萤,是从小跟着勤王景昊岚长大的,因此身份地位比那些以色侍人的侍妾还要高出一等。
她嫌弃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侍妾说道:“你下去吧。”随后便给景昊岚沐浴更衣:“奴婢已叫善娘在偏厅等候。”
景昊岚点头。
勤王府的偏厅中,善娘端着怀里的药,当初告诉裘叔莫怕凡事有她,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如今不过是心生一计。
反正没有人真正见过这颗师傅流传下来的药丸,说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故事大多是虚撰而已,因此自己就有发挥的余地,她连夜调制了一颗药丸,以假乱真足以。
看着眼前的景昊岚走来,几年不见,原本乖巧的少年,如今却变得阴暗深沉,皇宫和权利果然能让人泯灭天性,何况那一双纵欲过度的眼睛和全身萎靡的气息,善娘学医,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医家望闻问切的基本功,因此善娘只说了一句将药交给他便想离开。
不料,景昊岚却开口说道:“善姨好久未来,母妃甚是挂念,不如善姨先留在此处,母妃深居宫中,不便外出,过几日便会召见,母妃说很是想念善姨,想和善姨好好叙叙旧。”
善娘知道,来此本就不会全身而退,因此叹了气,只是没想到竟会是变相的软禁,她索取了师傅留下的药丸还不够,还要索取什么呢?
师傅说过,她有一段孽缘,不死不休,想来就是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了,父亲去世后母亲立马改嫁,也不管当初自己的步履艰难和死活,却在病重时分招呼自己,也是自己心软,在母亲的床榻前答应了照顾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北朝皇贵妃薛红颜。
命运的双手一刻不停的编织着丝线,将所有人都一一摆上了舞台。
此时由于孙芽一刻不停的赶路,果然在三日后便到了郢城,北朝的国都。
自此终生,孙芽都无法忘怀,当初皓帝手下北朝国都的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