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好生奇怪,既然知道我不信,怎么又来骗我。”小伙听见吴常的话,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人行骗也有些奇怪,别人都是找相信的人骗,他倒好,专找不相信的。
然而吴常接下来的话更令他云里雾里:“我只说你不信,但我的长生茶却是真的,并没有骗你。”
吴常指着锦囊中的茶叶,微微笑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谁最想长生?”
小伙刚想张嘴回答“有谁不想”,却看见吴常意味深长的眼神,愣了一下。
对呀,谁才真正想要长生呢?
普通人吗?普通人一生生老病死,忙忙碌碌,就算活得长久,也不过是延长了这段忙碌辛酸的世俗时光。更有许多信仰来生的人,将期望都放到了下辈子。
富人吗?富人只相信现世眼前的利润,长生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看不见摸不着,太过虚无缥缈。
穷人就更不可能了,长生岂不是长久的受罪,那和地狱又有什么分别?
小伙仔细一想,便觉察出吴常话中有话。他想了想,皱眉道:“帝王将相?”
吴常微微摇头道:“只有帝王。”
小伙恍然大悟:一个长生不老的将相对于帝王而言不过是心腹大患般的威胁,他们要么想办法当上帝王,要么被帝王杀死。
只有帝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想不惜一切代价获得长生的人——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而死后却万事皆空。
吴常见小伙面露领悟的神色,笑道:“所以我说这茶是真的长生茶,但你绝不会相信,因为你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我也因此可以相信你不会独吞此茶,因为这枚长生茶只有在我手上才能展现出它的神异,当你把他进贡给帝王,它便可以令你获得封王拜侯的荣华富贵。”
“倘若无效,你只需要将我推出去作为挡箭牌,而你不过是无辜受骗,但帝王为了千金买马骨、吸引更多人来奉上长生不老药,自然也要重重赏你。”
小伙咂咂嘴,他不得不承认吴常说得很有道理,接受吴常的提议,对他而言只有好处而几乎没有坏处。
“既然如此,你希望换多少钱?”小伙思路转过来,便立刻用热切的神情看着手中的锦囊,并且开始熟练地讨价还价。
“一百两银子、一匹骆驼,还有你。”吴常指着小伙,微笑道,“你要做我的向导,把我带到白沙漠的巨石那里去。”
小伙皱皱眉头:他这些年来往边境榷场做生意,一百两银子虽然已是天价,却还真不是拿不出来;骆驼也是现有的,就算赌一回——他生性中有一种蠢蠢欲动的赌博的冲动。
但是做向导去白沙漠,这件事反倒让他犯了难。
“我说大哥。”小伙不好意思地套近乎道,“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当故事听听就好了,可千万别走火入魔,去找什么白沙漠里的大石头。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那白沙漠别说我了,恐怕就是鸟也飞不进去。”
吴常听了有些诧异:白沙漠不过是王母古国的旧址,最多不过是绿洲消失、沙化,因而整个部落迁徙离开罢了;怎么还弄成了鸟飞不至的禁地了呢?
小伙有些犹豫地道:“不是我说,那白沙漠真有些邪门,这里的老土著都不愿意进去。再说了,那里面真的是光秃秃啥也没有,连条沙蛇、沙老鼠都没有,你能去做什么?”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白沙漠中有魔鬼看守的宝藏,于是哂笑两声道:“大哥,你不是把宝藏当真了吧,那不过是编的一个故事,为了卖这些西域的手工小玩意儿的,挣口饭吃不容易,你可千万别当真。”
吴常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只是简单地开口道:“你只需要带我到白沙漠的边上,给我一匹骆驼,我自己可以根据罗盘进去。”
他确实也并不想让小伙也进入白沙漠,他毕竟是个凡人,万一真的在里面遇到什么凶险,并不像他那样容易脱身。
小伙急忙喊道:“哎哎哎,那可不行。”他见吴常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急忙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人真是的,方才还说了那长生茶必得在你手上才能显出神异,你去白沙漠了,我自己带着茶去见王上,那就是片普普通通的茶叶;万一王上一生气要了我的脑袋,那可不是长生,成了长死咯!”
吴常一笑,这小伙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钱货两讫,只有把长生茶送到他所说的“王上”那里,这件交易才算完成了。
“那我先同你去送茶,然后再去白沙漠,又如何?”吴常退让了一步,毕竟已经行了十数日,也并不担心这一两天。
小伙思来想去,觉得如此十分保险,便点点头道:“那便如此行事。”
……
地府。
“已经是第三日了,你还这么不急不忙的。”九儿在书房里,挠得阴沉木的大书桌上一道道爪印,她见刘安还在慢慢地翻找书卷,急得上蹿下跳,倘若不是顾忌形象,她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刘安在第一天晚上发现九儿想要偷偷溜出去报信,索性用神通禁封了整个书房的小天地,把它暂时变成了自己的“神域”。
刘安虽然只是个极小的“豆腐神”,但只要是神,便会有自己的一方香火神域。刘安的神域虽然禁封不了平等王、阎罗王这样的大佬,但是对付一个半魂魄状态的九儿还是颇有余力。
“你越着急,他们死得越快。”刘安头也不抬,慢慢地翻动书页,“我问你,平日我几次去寻一趟秦广王,向他交文件材料?”
九儿恨恨地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却又焦躁地忍不住开口道:“平素你两日便去了,这次反倒三天不去,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平等王同流合污。”
刘安也不恼,也不和九儿计较,只是慢悠悠地道:“这便是了。平日两天,如今有了事不敢见人,自然还要久些。”他也不管九儿听得懂听不懂,只是慢悠悠地翻动着书卷,眼神却十分专注地盯着古老的竹简。
他手上的竹简残破不堪,似乎一番就要散掉,上面隐隐约约有模糊的字样:“傀死于伥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