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浓密的树荫,一半斑斑勃勃地落在地上,一半掩映在树叶中,把每片叶子都晒得暖洋洋的。
“哎,这里还真是无聊啊……”孙悟空打了个哈欠,他变成一个一寸多高的小人儿在蟠桃叶上睡午觉,刚刚被一阵远远飘来的仙乐吵醒了,“真的,比以前在斜月三星洞跟着师兄们挑水劈柴种树还要无聊……”
刚刚来到南天门的时候,孙悟空还是有些兴奋的——他一直期待着能到天庭来转转,据说被玉帝亲自招安的妖仙很少,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因此当太白金星出现在水帘洞、宣读诏书的时候,整个花果山上上下下都轰动了,七十二洞妖王纷纷送来贺礼,小猴们运来了无数的花果佳肴、椰酒椒浆,辞行的酒宴整整摆了三天,连太白金星都喝得醉醺醺的,这才启程去天宫。
孙悟空架筋斗云走得快,太白金星还没来及喊他,只见得一溜云烟,孙悟空已经消失在半空中。
“哪里来的妖猴,怎么擅闯天宫?”一位身披重甲的高大将军站在南天门口,见孙悟空突然蹦了出来,几乎吓了一跳,旁边闲聊的雷部众将也走了过来,不客气地挥挥手道:“这里是南天门,你这小小妖猴怎么迷路到这里来了,还不赶快回去?”
孙悟空四下张望,见太白金星尚未跟过来,又见众将一脸凶煞之气,翻了个白眼道:“罢罢罢,俺老孙没得白来受这鸟气,不如回花果山自在快获去。左右是玉皇老儿找我,又不是我找他。”说着便要提步走人。
“哎哎哎,别闹别闹。”孙悟空刚想回花果山,太白金星正好赶到,急忙拦住道,“你这个急性子的猴头!这是南天门,就算是哪个散仙洞府,也有个主人邀请了才能进去。你不等我过来,他们又不认得你,怎么随便就把你放进去了?”一面向着当班的增广天王道,“这不是别人,是我奉玉帝圣旨下界宣来的妖仙孙悟空,正要去凌霄宝殿拜见呢!”
“这南天门怎么这么多人把守?”孙悟空进来南天门,还拿眼睛瞥着身后数道:“十一个、十二个……”
“噤声!”太白金星做了个手势,低声对孙悟空道,“这里可是天庭上界,不比你那下界妖府,这里规矩森严。你要在下界快活,终究是个妖仙,洗不脱妖精气;到了这里,玉帝亲自招安,敕封你个一官半职,那可就是真正的仙位了,你好好恪尽职守,自然修得正果。”
孙悟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太白金星一脸严肃模样,不免也认真起来,扯扯衣角、整整冠帽,心下去不住地想:“师父说我与天地同寿,岂不是已经修得正果了,难道还需要这个玉帝老儿盖个章、封个官才成?”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太白金星看上去的确是个实诚的老神仙,料想没必要骗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还是谨言慎行点好。
玉皇大帝的宫殿巍峨高耸,朱红宫墙廊腰缦回,天蓝琉璃瓦熠熠生辉,二十四根朱红大柱高耸入云,柱上盘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藻井之上有真龙之气缭绕成型,又有彩羽凌空丹顶凤左右持护。两边陛阶旁有文武官员各着朝服、两排站好,阶下三十六员金价神将,都是甲胄覆面,看不出差别。孙悟空到处看着稀奇,不知不觉便走上凌霄宝殿,太白金星急忙小声提醒他道:“上面便是玉皇大帝了,快行礼。”
孙悟空想了想自己在傲来国见人施礼,便也有样学样地躬身作揖道:“玉帝日安。”
四下响起一阵闷闷的哄笑声,但很快止住了,孙悟空之间那七宝镶嵌的御座上,一位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道:“下界妖仙,不知朝礼,且姑恕罪。”四周众仙忙称“谢恩”不迭。
“这些人却是有意思,也不知恕什么罪,又谢什么恩?”孙悟空在心里嘀咕着,眼睛不住地四下乱转。
“天宫现在何处有人员缺漏?”玉帝向文选武选两位仙官问道,两处皆说无甚空缺。正商议时,只听得锦屏之后有几声叩击,众仙急忙住了口。须臾,有一位身着青衣的侍女从锦屏后转出来,笑盈盈地道:“王母娘娘垂询,问那妖仙是否知道如何植树浇花。”
“这些俺老孙都会。”孙悟空见侍女询问,便抬头回答道,他在斜月三星洞的时候替师父种了七年桃树,年年可都是大丰收。
那侍女见孙悟空直接抬头答话,吓了一大跳,又不好疾步转回屏风后面,只得垂着头等玉帝宣令。
“既然如此,便着孙悟空去协助土地打理蟠桃园吧。”玉帝见王母娘娘托人开口,正好天宫中没有空闲职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快谢恩。”太白金星小声提醒道。孙悟空于是躬身作了个揖,口称“谢恩”而退。
那青衣侍女转回屏风后,走回后殿,见王母娘娘正令两个小侍女拿凤仙花染指甲,便回禀了玉帝的旨令,末了不解地道:“娘娘,那妖猴不过是个下界妖仙,您怎么把侍弄蟠桃树这么重要的任务教给他去做呀!”
王母娘娘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又吩咐道:“琉璃,你去和蟠桃园的土地说一下,就说好好招待新来的散仙。”
琉璃见王母娘娘不答,也不敢唐突再问,只得领命去了。
见琉璃走远了,王母娘娘意兴阑珊地打发走了两个小侍女,望着两只手上刚刚套好的缕空金丝护指出神,过了一会儿,仿佛对什么人说话一般自语道:“那石猴是最新出世的一个’灵’,据说是女娲补天遗漏的一块灵石,受日月精华自然化型的。”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据说那石猴不知在哪里学了长生不老之法,你怎么看?”
四下空无一人,却有一个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我方才占卜了一下,结果龟甲全部散列。无论这个石猴师承何方,那印记都已经被彻底抹去。”
王母娘娘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的指套,没有答话。
“不过,我窥视天机仪,倒是得到了一些模糊的映像。”那声音继续说道,“在这个石猴身上,似乎牵涉了三道身影,都是莫大的因果。”
“知道了。”王母娘娘点点头,金甲套的空隙中闪动着鲜红的凤仙花的色泽,“去吧,如果有了新的情况,及快来告知我。”
没有声音回答,大殿里重新变得安安静静。
“女娲,女娲……”王母娘娘摩挲着手中的一块黑色玉石,低声喃喃自语道,“还有两个身影,又会是谁呢?……”
……
“哎,天宫真是无聊啊。”孙悟空躺在桃叶片上,喃喃自语道,“帮师傅种桃树,好歹还有桃子吃;到了这儿,光负责浇水修枝,桃子也不给吃一个,天上的神仙真是一群小气鬼。”
倒不是说没有动过偷吃一个的念头,不过孙悟空刚准备偷吃桃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只有短短几个字,警告他不要在天宫生事,尤其不许偷摘王母娘娘的蟠桃。孙悟空虽然想偷两个桃子尝尝鲜,但师父既然特地传音警告,他也不至于做出违逆师父要求的举动来。
“不过听说马上要举行蟠桃会了,不知那会儿会不会有桃子吃……”孙悟空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午睡,说不定梦里能回到花果山,和几个兄弟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