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在几分钟之后,才被带到这屋子里。他们进来之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呼啸狂风之中,硕大的雨点骤然而至,天边亮起一道道白光,雷声先后轰隆响起。
雨水落在地面上,起初还能激起灰尘,到后来却是联手形成了一道雨幕,远处的景物变得朦胧起来。
树空他们坐在这屋子正堂里,张青去换了身这家农夫的衣服,浑身干爽坐在上头,树空就陪坐在另一边。他们看着这一场大雨,沉默无言。
白胡子老头儿已经和这家的人哭成了一团。
“下雨了……”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儿啊,咱们有救了……”
二十多名护卫护在树空和张青身前,防范着这些情绪的人会突然有偏激举动。蔡情、柳士同、庆哥三人搬着小马扎,坐在树空身旁;张青旁边则是他的小厮,小厮还是站着的。
张青看着这场大雨,陷入了沉思中。他的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树空喝了口茶,随手从身上抽出本书来。
蔡情见到,惊奇的问他:“你这书哪里来的?”
庆哥、柳士同都朝树空手里看来。
树空为了满足人民群众的好奇,将他衣服腰部以下的部分衣料拉出来,展示给他们看。靠近腰部的衣袍上,有一条挺长的口子,树空把手伸进去,又拿出来,全方位展示着这个灵巧的大口袋。
因为是靠近腰部,等树空把腰带一束,这道口子就被腰带给遮住了。由于匡义民的衣服穿起来是比较复杂繁多的,所以这一小块地方的鼓起,从外表上看,倒是没有太过明显。
“小云帮我缝的。”树空说。
“小云还真是心灵手巧啊。”蔡情仔细围观过后,他一边上手摸,一边感叹道。
柳士同十分赞同的说:“可不是!连小云都能想出如此奇招,为何我们的蔡情、蔡兄却没有半点拿得出手的、值得夸奖的事迹呢?”
蔡情收回手,老老实实把自己缩成一团。柳士同这人,平时还是很讲道理,真要吵到劲头上,他什么歪理都说得出来。为了避免自己接下来可能面对的难堪局面,蔡情只能缩着脖子当鸵鸟了。
“这口袋很实用啊!不仅可以装书,还可以装一些其他的东西。”庆哥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张青小厮忍不住探头探脑的观望,他有心想要提醒他家大人,但一看他家大人现在这副思考中的神情,他还是咽下了所有话。
“不过只能装些比较小巧的玩意,如果体积过大,像是多装上几本书,就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来。”柳士同也加入了点评大军中。
树空点点头,道:“小云说我多半只会拿来装书,所以就没有花太多心思来设计。”
庆哥说:“很实用了,我回去也缝一个口袋去。”
“你会做针线活?”柳士同很惊讶的问他。
庆哥傲然一笑,道:“当然了,我当年还在家中时,我的衣服有哪里破了,都是我自己补的。”
柳士同很是好奇,“你家里人呢?都不管这个?你该不会只有几套衣服吧?”
庆哥解释说:“我娘让我做的。当初我爹倒是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可他考了大半辈子,还是没有能拿出手的功名。我娘就说,要劳逸结合,不能让我老读书,要我多出去走走,多动手干活,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柳士同深以为然:“令堂还真是有远见。”
庆哥说:“是啊,当年我娘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我爷爷和我爹,然后我就惨啦。好歹家里有几百亩良田,雇了不少家丁下人干活,偏偏我这个少爷还得不时的往田里跑,大热天都不能在家里闲着。”
柳士同听了,精神一振。他拉着庆哥,开始说起那过去的故事。庆哥也听得入神,和柳士同分享着他不得不说的童年二三事。
这么一通说,两人看对方的眼神是越发的亲热了。他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对方的过去和自己的童年是如此的相似!
树空被晾在一旁,他看柳士同和庆哥越坐越近,想了想,低头看书去了。
他们这四人里,唯有蔡情僵坐在一旁,他东张西望了一会,想要去参与庆哥柳士同的谈话,可他看到这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又开不了口。他想离开这屋子,可他一扭头,就看到了那些个护卫们凛然的神情,以及他们放在刀柄上的手。
蔡情只好继续在原地僵坐着,一边伸着脖子去看树空手里的书。还好树空善解人意,很是大方的和他分享着这一本小小的书籍。
直到树空感觉到肚子的饥饿呼喊,他才暂时停下了看书的行为。
树空扭动脖子,活动着身体。他就听到了柳士同和庆哥的对话。
庆哥摇头叹息着:“当年别人都在唱小白菜,我是不需要的。我只要去地里看一看,我的内心就舒坦多了:我还有辣么多的小伙伴呢。”
柳士同也在摇头叹息:“当年我心里难受时,我就去跑回房间里,去镜子前照一照,然后对自己说:看看这面镜子,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一个小伙伴在呢!”
庆哥说:“有时候会被我爷爷看到了,他还要来训我,说是菜没熟,不准我乱摘。我一听,心里又难过了:大家都是没熟,只有我小小年纪就要经受多方折磨,它们却还能安稳长在地里!”
柳士同说:“有时会被我爹瞅见了,他还要骂我,说我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反而像个小姑娘家似的,天天抱着个镜子照个不停!”
他们互相望望彼此,都是红了眼眶。没想到多年之后,他们居然在异地他乡找到了知己!
柳士同伸出手,和庆哥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人生能得此知己,生死亦可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