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国庆节前一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杜玉梅就听见一些大人们说：放映队进村来了。
农村人一年到头都难得看上一场电影，一听说有免费电影看，个个都很激动，都很心急，早早就为自己能看上这场电影做好准备：夜饭早点儿煮，板凳要提早放到放电影的晒谷场上去占好位置……
玉梅和妹妹玉蓉自然也不甘人后，早早就吃好饭，各端着个小板凳来到晒谷场上等着看电影了。
“这是我先放的地方，你占了我的干啥？”
钱金凤忽然高声喊起来。
许多人循声望过去，见原来是她正在一处比较靠晒谷场中央的地方责备站她旁边的杜淑青。
杜淑青有些不快，也高声说：
“你一个人占那么多地方，哪放得下那么多凳子，让别人也放放凳子不行么！”
“不行。”钱金凤道：“我可不是只为我自己一个人占的位置，金宝他们也要来坐哩！”
“他们要来坐干啥不快来，要空着那么多地方，叫人家先来的也不知道坐哪儿好。”
杜淑青阴着脸儿又道。
“可坐的地方多得是哩，你不可以到处找找。”
“我还到哪儿去找？就你这地方空位多些，我只想在这地方坐。”
“多？哪多了？别处才多哩。”
“别处不多，就这儿多。”
“你好象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我不想吵架，我只想找地方坐下。”
“呵，那你不就找呗，到处都多的是空位，谁拦着你了？”
“别处我不找，我就想坐你这儿——你家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他们什么时候来关你什么事儿？你走开不就是了！”
“真霸道！叫我走开！又不是你家的晒谷场。”
“这确实不是我家的晒谷场，可也不是你家的啊。”
“既然是大家的晒谷场，那就大家都可以坐。”
“是啊，可以坐，怎么你就不坐到别处去呢？”
“你……”
“怎么，不服气吗？”
“不服气就是不服气。你先来了，就要一个人也占这么多地方，把晒谷场当成了自己家！”
杜淑青很不忿，可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怏怏不乐地走到了一边去。
可她才想在几步远的地方放凳子时，那先在此处占好了位置的杜重生儿媳妇许玉梅也叫起来：
“那地方我公公婆婆他们要坐的，你莫坐，到别处去坐吧。”
“人都还没见，怎么就说要坐了？”
“他们就要来了，他们就要来了。”
“呵，还真是欺侮人哩！到处都说有人了，再有空位也不给你放凳，这晒谷场还给不给人看电影了？”
杜淑青又发起了牢骚。
“过去一点儿可以坐哩！过去一点儿可以坐哩！”
许玉梅赶忙又说。
“哼，过去一点儿可以坐！只怕到了那儿，又有人会说那是他家先占好了位置的。”
杜淑青气愤地说。
“不会，不会，你到我这儿来吧，我这儿还有空位。”
温水英热情地向她招呼。
杜淑青看向她那边，见她那位置太偏了些，看起来不舒服，便没应她。
陈云彩也向她挥手招呼了：
“淑青到我这儿来吧，我这儿还有空位。”
杜淑青也看向她，见她那儿虽不是很中央，但没温水英的偏，也就愿意了，走了过去。
“唉，看场电影不早些来，真是难找位置啊。”
杜淑青到了陈云彩跟前时慨叹地说。
“是啊，是啊，看场电影人这么多，不早些来还真不行。”
陈云彩应和她。
确实，晒谷场今晚真热闹啊！银幕用两根长长粗粗的大竹竿撑着挂在一头边上，放映机架在离银幕十米左右的地方，放映员就站在放映机后边，人们则面对着那白白晃晃的布银幕摆凳子。银幕挂得不大理想，中间和边上都一凹一凸的。但农村人有得电影看就行了，哪去在乎那么多呢。因此开始坐最前的都还离银幕有四米多远，慢慢的就摆前到了三米、二米、一米……有人简直要挨到银幕上去了。这哪是看电影呢？完全是摸电影了。
玉梅和妹妹玉蓉还好，因为来晒谷场不算太迟，坐到了离银幕五六米远的地方，虽然稍偏一些，但看起电影来还算比较舒服。
“你莫站起来好不好？”
在看着电影的当中，杜克俭几次从他坐的那地方站起来，神经质似地东张西望，叫坐他背后的钱金宝很恼火，大声地指责他。
“我坐到屁股疼啊，要站一站才能舒服一点儿。”
杜克俭说。
“你舒服了，我可不舒服。”
钱金宝带着火气说。
“好，好，我坐下，我坐下。”
杜克俭赶忙道，然后快快缩了下去。
